深秋時節被北風吹落一地的枯葉仍在地麵上掙紮著翻滾,刮擦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仿佛在痛訴心中的不甘,映著窗前桌上雙手合攏抵在前額的沉默。
原本猶豫不決的心情像是突然有了做選擇的依據,鎖進深櫃中的那把非法的門鑰匙也在多年後重見天日。
第二次審判持續了整整一天,斯內普走出魔法部時麵露疲態,饒是再堅定有毅力的人,也熬不住身體與精神上持續不斷的多重重負。晚上還有馬爾福家的宴會,說是為兒子慶祝生日,但斯內普知道,這不過是盧修斯為了掩人耳目尋找的借口。
他想以中了奪魂咒為由洗脫自己的罪名,除了花錢疏通人脈,還需要其他食死徒的佐證,而斯內普就是那個證人人選。有鄧布利多的擔保,他這個叛徒在一眾罪犯之間顯得極其紮眼。
倫敦的雨總是來得格外急切,仿佛多等待一秒都是對大地的不尊重。斯內普伸手去掏魔杖,卻發現口袋裡空空如也。
該死,他忘記魔杖在早上進魔法部時被服務台登記保管了。
大雨一直沒有停,從傍晚下到深夜,連帶著深秋的風都變得寒冷刺骨。從馬爾福家出來,斯內普裹緊了長袍,從剛剛吃飯時他就感受到了身上不斷生出的寒意,哪怕壁爐中的火焰在一旁清晰的劈啪作響,小腿的血液也幾乎變得麻木。
盧修斯送他到門口,鉑金色的長發似乎打了厚厚的發膠,在寒風中紋絲不動。作為身邊所剩不多的朋友,斯內普選擇幫他,哪怕知道這是帶著交換意圖的友誼,但對他來說,也至少是當下真實存在的。
在棠海離開後毫無聯絡的這四年裡,他也不敢再奢望當初那純粹不含一絲雜質的情感。
大雨滂沱,蜘蛛尾巷到處是汙水橫流,地麵的磚塊仿佛暗器般,一個不小心便會濺上一身泥漬。強忍著不適移形換影後的斯內普感到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腦袋暈乎乎的。好累,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記憶中家的方向走去。
站在家門口屋簷下的黑色人影讓斯內普心裡一緊,伸手悄悄握住了長袍下的魔杖。
帽兜被緩緩掀開,垂落下一頭烏黑的長發,斯內普眯了眯眼睛,在看清對方那張熟悉的東方麵孔時心臟猛地被攥緊,漆黑的瞳孔震動,仿佛巨石落入潭水,濺起圈圈漣漪。
是幻覺?
斯內普忍不住抬腳向她走去,一步,兩步,直到停在對方麵前。昏暗的燈光映得兩人的影子伸長至遠處的拐角,他使勁眨了眨眼。
不是幻覺。
是試探?
多年來極限遊走在鋼絲上的雙麵間諜經驗告訴他,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畢竟他現在還未完全洗脫罪名,偽裝成好友的模樣前來套話,魔法部和食死徒兩邊誰都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漫長的寂靜中,兩雙墨色的眸子時隔四年再次對視。
良久,斯內普啞著嗓子開了口,“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渾身的潮氣和袍角已經乾涸的泥漬無不暗示著對方已經在此等候許久。
“怎麼來的?”斯內普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體力幾近透支。
“門鑰匙。”她的頭發已長及前胸,柔順地垂在肩頭。斯內普的目光順著她的肩膀緩緩下移至放在台階上的那隻袋子。
“茅台,”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她微微彎腰提起袋子遞向他,“我說過,還欠你一頓酒。”
記憶一一對上,天文塔頂、散落一地的酒瓶、滴落手背的眼淚、綻放在天際的絢麗煙花……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寒風吹過,激得他的身體幾近顫栗,斯內普憑著肌肉記憶伸手打開房門,下一秒便眼前一黑落入了那個滿是青草味道的熟悉懷抱中。
“西弗勒斯。”
他聽到腦海中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斷裂,疲憊的身體久違地放鬆下來,隻想任自己沉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