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海轉身去拿自己的水杯,那身隻是最簡單的白衣黑褲在斯內普眼裡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反常,身側的手慢慢握緊,他直覺自己可能聽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如果你還沒決定好的話,可以先不用急著回答我。”他的語氣是平靜的,話底卻極力忍耐著什麼,下顎線條越繃越緊,手指在暗處被捏得發白。
站在書桌前背對著他的棠海動作頓了一下,她低頭看著手中那隻小巧的白瓷水壺手柄,傍晚的霞光透過扇形天窗落在牆上、地板上、還有她的身上。
“不是我來決定,西弗勒斯,選擇權在你手上,”她緩緩轉過身麵對他,“你本就是我回英國的唯一理由。”
斯內普錯愕了一瞬,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你真的了解我嗎?”她逆著光一步步向他走來,那聲音清冷得好似從遠處傳來,又回蕩至耳畔,“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嗎?”
眼前卻隱隱浮現了另一個身影,斯內普有些困惑地眯了眯模糊的雙眼,短發、長發,好似兩個世界的影子慢慢重合,直至她停下腳步站在自己麵前。
那些下意識被忽略掩埋的細節被拂去塵埃,重新暴露在陽光之下。她的與眾不同,她的神秘莫測,斯內普不是沒懷疑過,但那疑惑不能深思,隻是想想就好似誤入迷霧不見蹤跡。
那股情緒在心中反複翻攪,心中懸思已久的疑問此刻就在嘴邊。
“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在發抖。
仿佛終於卸下了沉重負擔一般,在引導著他問出這句話後,棠海的神色也徹底釋然了。
“棠海,中國人,來自2023年,”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確切的說,是死於2023年。”
已經到這個時候了,她也不想再瞞他,她信得過他敏銳的感知力,也信得過他的為人。與其一輩子陷入無知中糾結,不如痛快利索地了斷一切。
短短幾句話信息量卻巨大,斯內普的大腦飛速運轉著,想要儘快消化剛剛聽到的內容。“你是——”他的瞳孔瞬間放大,平靜如潭水的黑色眼眸掀起一絲漣漪。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棠海坦蕩地直視他的眼睛。
“回去吧,回去考慮清楚再告訴我,選擇權仍在你手裡。”
理性不過都是被愛而不得逼迫成習慣的,童年成長經曆中的缺愛迫使著自己獨立,哪怕是長大後也不敢觸碰情感分毫,她害怕自己淪陷,害怕受傷,所以隻能包裹起內心豎起利刺。可斯內普何嘗不是一樣呢,同樣都是糟糕的原生家庭出來的孩子,封閉自己情感內耗,她明白他的舉動背後付出了多麼巨大的努力和勇氣。所以她不願再騙他,也不能再騙他了,隱瞞事實的後果隻會是一片支離破碎,精心偽裝過的感情又怎能走得長遠。她寧願他知曉一切後自主做出決定,是繼續也好,是遠離也罷,她已經做好了隨時接受一切可能的準備。
反正她回來,就是為了他,她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他,無論是出於愧疚還是愛,隻要伏地魔死了,他就能好好活著。而她原本就是一個人,過客而已,談何奢望呢?
這注定是個難以入眠的夜晚,斯內普離開的時候身體幾乎是僵直的,他依然難以接受剛剛得知的信息。可以肯定的是,鄧布利多早已知道這件事,所以那麼信任棠海。
而他是第二個知曉的人。
所以她那麼了解他,了解每一個人,了解這個世界上發生的幾乎所有事情,因為她本就來自未來,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世界。
地窖的窗常年關著,透不進半點兒光亮,巨大的撕裂感在急劇膨脹,仿佛用顏色將兩人分割開來,一半陰暗一半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