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剛才隻顧吃飯,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傅行之家裡的布局。
很明顯的三室兩廳兩衛的構造,全然不像是個獨居的男人買的房子,倒是很適合做婚房。
“你這是婚房?”
傅行之挑了挑眉,眼睛轉了一下,而後帶著笑說:“可以是,就是不知道對方答不答應。”
傅行之有對象?
不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29歲的年紀就能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父親又是德高望重的大學教師,無論從家境還是工作來看,他都是接近滿分一樣的存在。
而樣貌,雖然陳謹言不想承認,但傅行之確實是一個帥氣的男人,而且是那種老少通吃的長相,尤其是笑起來,令人十分想要接近。
“還能有傅大律師追不到的人?”
“大概吧,不過就算陪著他也好,無論什麼身份。”
陳謹言看到那墨黑色的眸子裡,是化不開的愛意。那女孩子很幸運,她被眼前的人深愛著。
“會追到的!”禮尚往來的安慰。
“你說的。”
陳謹言不明所以的回了句:“可不就是我說的。”
傅行之突然的樂開懷,隻留陳謹言無語,這人又犯什麼病。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注意到這間客房緊挨著傅行之的住處,不過好在有單獨衛浴,不用擔心會打擾到主人。
他躺在陌生的床上,被子上散發出淡淡的薰衣草味。
周圍環境一旦安靜下來,飯前思索的問題又在一遍遍焦灼著他的心,令他難以入眠。
他確實想找個人聊一聊,又或者是傾訴,最好是和自己相同職業的人。而眼下最好的人選,似乎隻有他的新晉室友。
他起身打開房門,就看到客廳裡還亮著微弱的光。
“怎麼還不睡?” 有些沙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陳謹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時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想聊一聊的話,可以過來。”
時間倒也不算太晚,聊幾分鐘,大概不會給對方造成什麼負擔,所幸就走了過去。
“紅酒?”
“好。”
溫熱的紅酒入胃,讓剛才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
“你會煮熱紅酒?” 陳謹言有些訝異,這人真的是律師,而不是廚子嗎?
“最近才學的,聽說這個比較容易入眠。”
陳謹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想了想應該從哪裡說起,畢竟他也不是真的大晚上來品嘗他的新手藝。
“傅行之,你覺得律師的天職是什麼?”黑暗給予了他吐露心聲的最好環境,橘黃色的燈光將兩人籠罩在昏暗之中,也讓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備。
“忠於當事人。” 課本上的標準答案,陳謹言的意料之中。
“可有的時候,明明知道當事人是個混蛋,卻還要替他辯護嗎?”
傅行之沒有想到困擾他的竟是這個常有人在爭議的問題,他以為或許是今日的不順的吐槽。
傅行之窩在沙發裡的背慢慢向前挺直,摸著杯身的手來回摩挲著杯壁。
他在思考,如果今天坐在他麵前的是個剛踏入律界的孩子,他一定會好好給他上一課,這沒有什麼好爭議的,這是支撐律師的的信念。
可坐在他麵前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和他一樣已經獨當一麵好久而且已經有所成就的律師,他竟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回答。
仿佛也沒有指望對方能說些什麼,陳謹言自顧自說了下去:“可能我之前真的沒怎麼做過犯罪人的辯護,我真的突破不了內心的這道坎。”
想來也是很幸運,可能也應該說是幸運吧,他這9年來的律所生活中,百分之95的案件都是受害者的訴訟案,而剩下的百分之5還與顧言亭一起分擔,心理上的負擔小了很多。
可這次不一樣,這一次是人命,他總能想到那個殺人犯輕狂的樣子,而透過吳總,他似乎一遍遍想起了他。
他們都是劊子手,唯一的區彆,可能是吳總更有權勢,他腐爛的靈魂掩蓋在那冠冕堂皇的皮囊下。
他感受到傅行之有些緊繃的狀態,想著對方大概要開口教育他。
也好,把他叫醒,他不願沉浸在良心的拉扯裡。
他開口了,說的卻不是指責,他隻是輕輕地說:“如果不想,就不接這個案子了。”
他有些愣在了原地,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燈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傅行之眼裡的笑,他說:“沒有人規定,你不可以做一個百分百隻為受害人打官司的律師。”
傅行之起身走了,留下了輕飄飄的一句晚安。
這一夜,陳謹言在薰衣草裡睡的很安穩。夢裡也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有個孩子似乎在奔跑著,輕柔的風帶起了他有些長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