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六歲了,可以自己穿衣服,還能幫著三歲的五郎把衣服穿整齊。
兄弟兩個從床上爬下來,到院子裡,洗漱完第一件事就是過來阿兄這裡幫忙把阿兄劈成細條的柴火碼到屋簷下麵。
這些柴火還要曬一曬,等到曬乾了之後,幾兄弟就會搬到柴房裡碼好。
他們家買不起碳,如果不趁著其他幾個季節囤下柴火,那冬日裡就會很難熬。
“四郎五郎真乖,可以幫阿兄乾活了。”粱聿眼神讚許兩個小的,如果不是他手臟,他還要摸摸兩個弟弟的小腦袋。
“阿爹說了,這叫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四郎得意揚起小腦袋,他年歲稍大些,已經聽父親和兄長講過不少道理了。
“兄弟!兵!”五郎才三歲,又是個語遲的,如今話還說不利索,卻不妨礙他跟在兄長後麵當個話都說不完整的複讀機。
誇了兩個小兄弟幾句,二郎也在這個時候背著沉甸甸的背簍進門。
他半條褲子都被清晨的露水沾濕了,出門前還穿著鞋子,現在光著腳,滿腳的灰土,估計是怕露水把鞋子打濕沒的換,就把鞋子脫下來了。
二郎懂事,粱聿不認為他會把唯一一雙鞋子弄丟了。
更何況他這雙鞋子穿小了還要傳給四郎穿呢。
四郎成天念著自己再大點,就可以撿二兄、三兄的衣裳鞋子穿,要是知道自己(未來)的鞋子丟了一雙,他還不哭給二郎看。
二郎也確實如粱聿所料,是怕鞋子濕了臟了,所以在露水還沒完全沾濕鞋子的時候就把鞋子脫了藏到背簍裡。
他挽著褲腿,因為蹲在地上割野菜,半個屁股都濕了也不在意。
雖然身形狼狽,但他的眼裡卻滿是光芒,進門之後就直接大步跑到粱聿麵前。
他把背簍反抱到胸前,神神秘秘看著粱聿,問道:“阿兄,你猜我這背簍裡有什麼?”
“有什麼?”粱聿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看到他貧窮又快樂的兄弟們總是會心頭一酸。
現代的小孩要啥有啥,有些還會不滿足,他的兄弟們連雙破布鞋子都要珍惜怕弄濕了,卻仍舊快樂。
“你看!”梁二郎獻寶一般地打開背簍,隻見一簍子綠油油的野菜中間躺著七八顆青殼鴨蛋。
“野鴨蛋!”四郎這個愛湊熱鬨的,第一時間就扒著兄長的腰,伸長腦袋去看。
“蛋!”五郎個矮,這時候夠不著,急的在旁邊跳腳,“阿兄,蛋!”也不知道他喊的是阿兄還是二兄。
體貼的好兄長二郎立馬把背簍放低,讓小五郎也能看到蛋。
“阿兄,我沒有都撿完,我留了一顆蛋,野鴨子不識數,隻要還有一顆蛋在,下次它還會在哪裡下蛋!”二郎眉飛色舞,不過眼神中不乏期待。
他也還隻是個孩子,想要阿兄的誇誇。
但是粱聿表情卻沒有過多欣喜,反而凝重地看著梁二郎。
“你去河邊了?”他質問弟弟。
還在炫耀自己的聰明的二郎一下就卡殼了,嘴唇囁喏了一下,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我說過什麼?”粱聿語氣還算平靜,但梁二郎從小是跟在兄長屁股後麵長大的,如何能不明白兄長現在的表情已經是很生氣了。
他低頭乖巧認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阿兄。”但還是有些意難平,“我知曉的,河流湍急,危險,我不會貪玩去河邊的,我今天也還是在那條溪邊挖的野菜,隻是見到有野鴨子在浮水,才走的遠了一點找了一下,但我絕對沒有去河裡!就在河岸邊,我一點水都沒沾,褲子上的水都是草上的露水!”
二郎急急解釋,他都是為了這個家啊!
“鴨蛋可以給娘親補身子,六郎也快七個月了,可以開葷了,昨日的燒鵝他吃不上,鴨蛋他可以吃……
六郎吃鴨蛋,也可以少喝點阿娘的奶水,六郎戒了奶,阿娘才可以喝藥……”
說著說著,二郎的眼圈也紅了。
他低下頭,不願意在阿兄麵前掉眼淚。
阿兄已經可以給家裡賺燒鵝了,他還要阿兄擔心……
可低頭又對上了五郎蓄滿淚水的圓溜溜眼睛。
“阿兄,不哭!”三歲的五郎急著伸手想去擦兄長的眼淚,可偏偏又夠不到,又是心疼,又是急,眼淚掉的更快了。
“二郎……”粱聿眼眶也紅了,他把這個最大的弟弟抱到懷裡,讓兄弟的眼淚落到自己的肩膀上。
“阿兄會賺錢的,到時候家裡天天吃肉,六郎可以讓他喝牛乳,給阿娘看最好的大夫!把阿娘的身子治好,以後再也不吃藥!”粱聿鄭重許下承諾。
他不願再責怪弟弟沒有聽話偷偷去了河邊。
是他沒有能力,雖然隻是小孩的身體,但他的靈魂已經是個成年人,早就應該分擔起賺錢養家的活計。
阿爹養了他們六個,還要照顧病弱的娘親,已經很了不起了。
二郎是想要讓他們的日子過的更好,才會不顧危險,跑到河邊撿鴨蛋。
“是阿兄不好,不怪二郎,二郎是好孩子。”粱聿聲音也哽咽了。
“阿兄!”四郎和五郎兩個小的也擠進兄長的懷裡,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要跟著一起哭。
柳娉娘躲在廚房門後麵,眼淚流到下巴。
“阿娘不哭。”三郎也是紅著眼給阿娘擦掉眼淚。
柳娉娘順勢抱住了兒子,“你們都是阿娘的孝順兒子,是阿娘不好,拖累你們了。”
如果不是她的病,孩子們不會過的那麼辛苦,郎君也可以放手帶著大郎他們幾個大的回禹州認祖歸宗,而不是一日複一日的在揚州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