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學校舉辦迎新晚會的當天,洛……(2 / 2)

如此生活二十年 夜迷溦 8503 字 11個月前

“嗯。”

“陸梓恒。”

“在呢。”

“陸梓恒...”

夏澈從小聲嗚咽到咬牙切齒再到嚎啕大哭,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這兩年,她冷眼旁觀他身邊鶯鶯燕燕不斷,未曾流露出絲毫情感。她在這場愛裡受了太多委屈,可又不是陸梓恒求著她喜歡,酸甜苦辣當然得自己受著。偶爾她生出幾分憤懣,恨不得拽著他的衣領問他,人人都愛我你憑什麼不愛我。但任憑她在彆人麵前如何高傲清冷,在他這也是一副羸弱怯懦的模樣,愛讓她自慚形穢。隻在今日借著酒意,夏澈才敢抒發一下心緒。

陸梓恒一直輕輕拍著夏澈的背,等她終於哭累了睡過去,才把她抱到床上。他沉默著看了夏澈許久,然後揉了揉她的發頂,歎口氣離開了。

兩人默契地對那日發生的事絕口不提,一切如常。隻是夏澈把更多時間安排在學習上,陸梓恒很久沒有再交女友。

夏澈接到李思洋的電話時正在圖書館,李思洋在那頭詢問她能不能回家照看一下陸梓恒,他要送其他喝醉酒的人回家。

夏澈一路踩著油門回去,整個屋子淩亂不堪,空酒瓶淩亂地鋪了一地,有些酒液灑在地麵上,窗簾被風吹得鼓起來,屋內充斥著歡樂過後的寂寥感。

陸梓恒已經睡著了,雙腿蜷縮在沙發裡,一隻手搭了下來。夏澈在他旁邊坐下,找了隻空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琥珀色的液體緩緩流動,在燈光下閃著粼粼的波紋。夏澈一口喝下去,辛辣的味道充斥滿整個口腔。

陸梓恒好像夢到什麼,囁嚅了兩聲,夏澈沒聽清,倒是盯著陸梓恒的手看了起來。陸梓恒的手指白皙修長,關節處泛著淡淡的粉,虎口處有一顆小痣,掌紋乾淨利落。夏澈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伸過去,將兩隻手合在一起,然後交錯,十指相扣。夏澈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量,心裡鋪天蓋地滿是酸澀,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砸在衣服上,暈出一朵朵花。

聽到開門聲,夏澈匆匆忙忙擦乾淨眼淚站起來,李思洋裝作沒有看見她通紅的眼尾,把陸梓恒架去了房間。

把陸梓恒安頓好出來,夏澈還在收拾客廳,李思洋過去幫忙,閒聊著問:“你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嗎?”夏澈搖搖頭,她還沒想好是繼續讀研究生還是回國工作。

李思洋繼續說:“你的成績很好,申請難度不大。不過,就算想繼續讀書,也未必一定要留在美國。”夏澈點點頭,應了聲好。

半個月後,夏澈向英國的一所頂尖學府遞交了研究生申請。

畢業典禮那天,所有人穿著學士服拍合照,帽子被高高拋起又落下,他們的大學時代也落下了帷幕。夏澈係裡拍完畢業照早一點,她掐著點踩著高跟鞋趕過來和陸梓恒拍合照,才照了兩張,陸梓恒就被同學叫走了。肩被拍了拍,夏澈回過頭,是許檬。

兩個人站在樹蔭下,有細碎的光透過縫隙照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圓圓的斑點。許檬眯著眼看了會兒陸梓恒,開口道:“聽說你要去英國讀研了,為什麼不留在洛杉磯呢?或者回國工作?”頓了頓,又繼續說:“畢竟陸梓恒一直是打算畢業後回國。”

“你們都看得出來我喜歡他,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夏澈遙遙看著陸梓恒的身影,苦笑著說:“我愛了他5年,這份愛消耗了我太多心力,我不會再這樣毫無保留地愛一個人了。洛杉磯雖然承載了我很多美好的回憶,到底還是個傷心地,久留也無趣。至於他,我想總有一天,我會不愛他。”

所有人都以為夏澈是大學喜歡上的陸梓恒,其實不然。她高中關注的一個博主是陸梓恒的發小,偶爾會發些陸梓恒的事。高三時,那個博主曬了一張陸梓恒的側顏照。夏澈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半天,毅然決然放棄去英國。不少人認為她發瘋,她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美國這麼大,她甚至不知道陸梓恒在哪座城市,可她的運氣真的很好,竟然和陸梓恒在一個學校,並且很快就認識了他。

夏澈訂的第二天上午的機票,她的車已經賣了,陸梓恒送她去機場。車駛出街道,夏澈看著後視鏡中的房子逐漸縮成一個點直至消失不見,路邊的建築飛快閃過,這條路她走過很多次,這次卻是要永遠離開了。她住過的房子,她看過的風景,以後都會迎來新的人。夏澈感覺心底有什麼在緩緩流失,像跋涉了很久的路人,終於到達目的地,卻沒辦法高興起來。

陸梓恒推著行李送她去大廳,夏澈張開雙臂,陸梓恒向前一步把她摟入懷中,兩人很快鬆開。夏澈轉身離開,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肩背挺得筆直,仰著臉,眼淚卻大顆大顆滾下。她永遠都是如此,即使形容狼狽,身形也很挺拔,背影都透著驕傲。

夏澈研究生課程很重,導師都是學界大拿,很器重她,她不想辜負老師的期待,也或許彆的原因,生活總是很忙碌。倫敦多雨霧,冬季常常要穿很厚的大衣,夏澈打著傘時會想起在洛杉磯開車兜風的日子,大家頭頂著豔陽,恣意瀟灑地大笑,風呼嘯而過,輕易就帶走了最美好的時光。

有時夏澈寫完論文,天氣又很好,她會找一把躺椅在院子裡休息。房東的女兒和她年齡相仿,會坐在她旁邊看書,有次夏澈將將睡著,聽到她說:“There must be someone you can’t love.”

一年光陰飛馳而過,研究生畢業時,夏澈婉拒了導師讓她留校的邀請,回到上海,去了一家知名雜誌社,僅用兩年就成為雜誌社的高級主筆。眾人豔羨的有,嫉妒的也有,掌聲和流言聽了不少,夏澈都不理會,一心隻放在工作上。她偶爾也會想起洛杉磯,想起那片漫天繁星的夜空,想起那個外表冷漠的少年。

某個加班的夜晚,夏澈剛結束手頭的工作,打開外賣軟件叫了家最近的粥,就收到了陸梓恒的消息:我下周日訂婚,訂婚前想請你們幾個朋友聚一下,你有沒有時間啊?

兩個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春節時的節日祝福,陸梓恒客套讓夏澈有空時去南京玩,他帶她逛逛。不過才半年,他就要結婚了。

辦公室有一麵大大的落地窗,夏澈走到窗前俯瞰這座城市,這是個太過忙碌的城市,半夜12點馬路上依舊車水馬龍,霓虹的燈光絢麗逶迤,這裡看不到星空,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見到陸梓恒的最後一麵。

那是她離開洛杉磯的前一晚,夏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雖然不太安全,她還是走到了陸梓恒的房子外。陸梓恒正在陽台上坐著,她仰著頭看了他好久,陸梓看到她招招手讓她上去。她有他家的鑰匙,直接進了他的房間。

陸梓恒坐在陽台上抽煙,腳邊散落了幾支煙頭,猩紅的光點明明滅滅,額前的碎發在風中飄動。他的身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像要把他吞沒。夏澈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看著漫天繁星,感覺心臟分崩離析。

這一彆,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或許到時候他已經為人夫、為人父。她呢,應該也不再愛他了。

夏澈請了年假,自己在南京玩了好幾天,穿過大街小巷,仔細觀察這座他從小長大的城市,看了他看過的風景,嘗遍他吃過的美食,想象著她不曾參與過的陸梓恒的更為年少的歲月。

見陸梓恒前一天,夏澈去了雞鳴寺,正是工作日,雞鳴寺的遊客很少。夏澈爬過長長的台階進入寺殿,雞鳴寺求姻緣的多,夏澈在角落的蒲團上跪下,心底一片茫然,隻好虔誠地祈願,希望陸梓恒婚姻美滿。離開前,她還去求了個符。

聚會的地點在陸梓恒家裡,來的人都是在洛杉磯相熟的,大家圍在餐桌前少不得提起大學,那是他們風華正茂的歲月,說到某些搞笑的事,大家哈哈大笑。陸梓恒的女友參與不進來,隻在一旁安靜聽著,偶爾有人打趣他倆,才會羞澀地淺笑。

夏澈和陸梓恒坐在長桌的兩端,隔著長長的桌子看著對方,就像隔著漫長的歲月,不約而同笑了下。

眾人連吃帶玩到半夜,窗外下起大雨,陸梓恒送大家出門,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門簷下隻剩下陸梓恒陪夏澈等車。

“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陸梓恒卻聽懂了。夏澈的意思是,反正最後他也是和一個不愛的人結婚了,那為什麼當初不能是她呢?

陸梓恒啞然。夏澈一直喜歡他,他是知道的。不光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隻是這麼多年,她沒提過,他也裝作不知道,兩個人就以一種奇怪卻和平的朋友身份相處了下來。

李思洋也曾問過他喜不喜歡夏澈。當時夏澈剛剛收到夢寐以求的offer,客廳裡一堆人看到那封來自大洋彼岸的郵件後又喊又叫,喧鬨聲幾乎要將房頂掀翻。他看著被圍在中間幾乎要喜極而泣的夏澈,沒由來的感覺有些煩悶,隻好退出人群。李思洋過來拍他肩,說一起去買些東西慶祝一下。

超市裡的人不多,結賬的時候,有個小孩子不小心撞了陸梓恒一下,連帶著陸梓恒的手肘碰到了李思洋,他手裡的錢包掉在了地上。陸梓恒彎腰撿錢包,一張照片不小心從錢包裡滑了出來,照片上的人穿著校服,梳著高高的馬尾,正對著鏡頭淺笑。照片已經變軟,邊緣有些毛邊,一看就是放了很久。

李思洋神色如常地接過照片和錢包,掏出信用卡結賬。兩人一路無言,快到家時,李思洋停下車,掏出盒煙,朝著陸梓恒挑了挑眉。

“你喜歡夏澈嗎?”李思洋問。

陸梓恒愣了愣,反問道:“那你呢?你喜歡夏澈?”

李思洋嗯了一聲,像是知道陸梓恒要問什麼,李思洋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麼,自顧自說了下去:“很久了,高中時對她就有朦朦朧朧的喜歡,畢竟她是個那麼好的姑娘。但當時我要出國,所以沒想要表白。”李思洋還記得夏澈作為學生代表上台講話,落落大方,臉上洋溢著燦爛自信的笑。他去學校官網把照片打印出來,又帶在身邊很多年。

“那你大學......”

“我有想過的,可沒等我行動,她就愛上了你。”李思洋苦笑,“大家都看得出來,她隻在你麵前才是惴惴不安的模樣,隻有你揣著明白裝糊塗。”

陸梓恒啞然,他當然知道夏澈喜歡他,她在旁人麵前一直都是驕傲耀眼的,隻有在他麵前才會收起自己的利爪,變成羸弱怯懦的模樣,眉目間都是為愛所困的惶惑。他不是沒喜歡過她,不然不會在醉酒時差點情不自禁吻她,可捫心自問,他回應得起嗎?她的愛濃烈卻克製,他呢,他一貫不會愛人。

“如果你不能完全愛她,那就讓她一直保持驕傲吧。”李思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耳邊傳來屋內眾人的笑鬨聲,香煙很快燃到底,一牆之隔,他與她,永遠隔著那麼點距離,卻怎麼也跨越不了。

故事裡的兩情相悅,白頭偕老,很多時候不過是說書人求的一個圓滿。而大多數人,並沒有那麼幸運。

車開過來,夏澈撐著傘進入雨中,走到一半又折回來,遞給陸梓恒一個東西。陸梓恒伸手接過,發現是一個祈願符,符上書:幸福美滿。

一年後,夏澈遞交了辭呈,業界一時議論紛紛,她這個位置,多少人眼巴巴盯著,她就這樣拱手讓人了。夏澈拒絕了公司的挽留,平靜地交接完工作,在眾人詫異的目光離開了。業內好友來詢問,她也隻是說,想多讀兩年書。夏澈申請了本科大學的博士,已經收到了教授的郵件。

時隔四年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年少恣意的少女了,但驕傲一如往昔。夏澈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臟隨著肺部一起充盈起來。在英國和國內的日子,她常常懷念洛杉磯,她在這裡度過了最為自由的幾年,可以拋開長輩和社會的約束儘情過各種生活,在風華正茂的年紀愛上一個人。

夏澈走遍校園的每個角落,夜幕降臨時來到了禮堂,八年前她和陸梓恒相遇的地方。禮堂正在舉行新一年的迎新晚會,音樂響起,男生們紳士地彎腰邀請女伴跳舞。恍惚間,她又看到了陸梓恒,他朝她走來,一步步邁入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