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的人像不是什麼牛鬼蛇神,而是洛克蘭。
隻是海報上的他眉眼稍顯稚嫩,與現在的冰冷淡薄不一樣,那時的他渾身都散發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大氣場,應該是他十八九歲時拍的。
這張意氣風發、充滿少年氣息的海報和先前洛克蘭星網賬號的分享一樣,與軍部息息相關。
少年洛克蘭手握滴血長刃,蟲翅大展,軍威淩然,海報旁赫然寫著“第二次圍剿戰爭”幾個紅色的大字,應該是為振奮軍民所擺拍。
蘇沐川是第一次看見洛克蘭背後泛著鋒利光澤的蟲翅,他知道蟲翅是蟲族在戰場製勝的利器,它可以在無形之中從萬軍中取敵方長官的首級,也是令其他外星文明聞風喪膽、想要打壓蟲族的重要原因之一。
說實話洛克蘭的翅膀真的很漂亮,跟他的長發一樣是銀白色,隻是稍微透明,因為拍攝光線充足而反射著刺眼的光芒,上麵複雜錯綜的花紋好是失傳已久的蟲族古老語言,詭異但很吸引人眼球。
目不轉睛看著海報的蘇沐川第一次沒心情去欣賞自己老婆的盛世美顏——
他在看見這張宣傳海報的第一眼就從心底湧起了一股蒼涼和絕望的氣息,這兩者情緒包裹住了他的心臟,甚至讓他無法呼吸。
在那一瞬間,乾枯樹枝間灰蒙蒙的天空、戰火包裹的災區、發黴的臟饅頭、轟炸聲哭聲慘叫聲……在他腦海中如放片般迅速閃過,但當他想去抓住它們時,卻再次發現自己什麼好像又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蘇沐川知道人的記憶與海馬體相關,但控製人情緒的神經卻在大腦的另一個區域。
所以……他就算壓根不記得當初跟和少年洛克蘭有什麼淵源,但他的情緒是不會騙他的。
原主和洛克蘭之間一定不是簡單的暴虐雄主和被迫出嫁的軍雌的關係,他們的關係中一定有原主不願回憶的慘痛的過去。
這點也可以從紀曼夫含糊其辭的“當初那件事”被印證。
蘇沐川強行克製住了自己心中想要撕碎這張海報的欲望,深吸了一口氣,關上了櫃門。
他和洛克蘭都是蟲族,而洛克蘭是軍區最耀眼的新星,洛克蘭不會在戰場上與他起利益衝突,而階級差異巨大的他們那時甚至根本沒有任何途徑接觸相識,他兒時記憶中怎麼會有洛克蘭的身影。
到底是為什麼……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沐川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找他的“診斷方法”,他行屍走肉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甚至擔心如果自己和洛克蘭之間隔著血海深仇,那他們還能走到最後嗎?安莫裡到時候又該何去何從呢?
深夜本是長期熬夜工作的蘇沐川網上衝浪的天堂,這時倒像是囚籠,死死地把他困在裡麵。
他無心去看全網火爆討論的關於洛克蘭的話題,以及短短一天就被噴了上萬樓的他自己。
蘇沐川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睡著的了,但早上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他的房間時,依舊是熟悉的聲音在叫他起床。
“雄主,早餐做好了,您想起來吃嗎?”
“……”
“先放那裡吧,”蘇沐川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洛克蘭,隻能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臉上的情緒,帶著疲憊的倦意道,“你先吃吧。”
“是,”洛克蘭恭敬依舊,轉身離開。
蘇沐川在床上收拾了一下自己複雜的情緒,才洗漱洗漱往樓下走去。
“雄父你起來啦,”安莫裡見他下樓來了,趕緊邁著小步子抱住了他的腿,仰頭看著他。
蘇沐川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摸了摸他的頭。
餐廳裡,洛克蘭明銳的感知力早覺察到他的腳步聲,已經將自己放在恒溫儀器裡的早餐取了出來,又為他擺放好了餐具。
“……謝謝,”蘇沐川渾渾噩噩,腦袋沉得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全程不敢看洛克蘭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
“我有些累了,我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蘇沐川吃完後抬腳就又要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他高估了自己,現在的他根本不敢麵對洛克蘭。
“雄主,您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通知艾肯過來為您檢查一下?”
“不用了,”蘇沐川覺他隻是心理上有些累,沒必要再請醫生,下意識拒絕道,然後關上了房門。
他本意隻是想自己一個人先靜靜,但卻沒注意到洛克蘭黯沉下去的眼睛。
雄蟲的心思向來變幻莫測,情緒也往往陰晴不定,他們的心情就像在空中的彩色泡泡一樣,一向不懂蟲情不知世俗的他更是從來都摸不準。
好像隻過了一夜,雄蟲就又像換了一個蟲一樣。
洛克蘭抿緊了嘴唇,垂眸很久,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腦,然後敲開了對話框。
蘇沐川疲憊地躺在床上,大腦依舊昏昏沉沉的,沒想到這回卻很快就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竟然已經是下午了,蘇沐川揉了下眼睛,感覺心裡似乎沒先前那麼壓抑了。
其實他隻是被原主的令人猝不及防又來勢凶猛的情緒給裹挾了,才陷入了一種近乎絕望的思維中,如此悲觀地看待洛克蘭和他之間的事情。
現下真正好好地休息了一段時間後,原主的想法如潮水般退去,他自己的意識才漸漸覺醒。
即使不了解當初發生了什麼,即使各種證據都指向了那一種情況,但他就是莫名地願意去相信這浮在表麵的事情不會是真相,因為他不相信洛克蘭會故意去做傷害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