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要塞的宋府趁著北上的商隊撈了三代的油水,在京口紮根繁盛了近百年,族內的子弟分散著拿金銀在京城裡攀了許多官位,倒也稱得上是名門望族。
官雖官,商雖商,宋家也沒有多麼囂張跋扈,畢竟家底並不乾淨,再高調隻有死得更慘這唯一下場。宋成富深諳這個道理,為人樂善好施,常常散財給周邊的貧苦百姓,於是宋家當家人的口碑好的出奇,連帶著對每一個宋家的人都另眼相待。世間常說宋府小公子從小體弱本活不過十歲,是宋老爺菩薩心腸,閻王不忍心讓這麼善良的人傷心,便又把小公子的陽壽加了些年月,好讓他不至於早夭。
不過宋臨決確實沒有辜負閻王的心意,如此光風霽月的人間絕色早夭就是人間的一大遺憾,京城的姑娘小姐們都該以淚洗麵了。
宋臨決體弱多病,一遇強風便要咳嗽不止,比不上幾位哥哥能在禁衛軍任職的強健體質,因此在父親母親那裡討了許多明目張膽的偏愛,本該被慣成無法無天紈絝子弟的樣子,偏偏長成了飽讀詩書仁德寬讓的溫潤公子。
建喆七年的冬月,大雪來得格外早,宋臨決的房內早早生了炭火供人取暖。
宋小公子被迫披了兩層大氅,斜倚著開了條縫的窗,被灌進來的夾著雪片的冷風吹得眯了眼,蒼白頎長的手指撚了串透亮的白玉菩提,一時分不清如玉的是他的手指還是那串白玉菩提。
“公子,榮城那邊傳了消息,東南北上的貨物要遲兩天才能送到。”身後的貼身侍衛柏景垂著頭彙報。
宋臨決撚著菩提的手指一頓,“信鴿進了宋府的宅子?”
柏景忙不迭地跪下“公子恕罪,今早一隻白色信鴿紮死在門外的雪堆裡,屬下無能,沒有提前攔截。”
“等過兩天榮城的貨物到了,護送貨物的人全部扣押,”宋臨決低頭看著手心裡的菩提,波瀾不驚地接上下句“我倒要看看我立的規矩到誰那兒是個擺設。”
“阿滿,”門外宋夫人喚了聲宋臨決的小名“娘親自看著爐子給你煎的藥,快趁熱喝了。”
宋臨決拉開門,被門外的寒氣撞了個滿懷,還沒等接過宋夫人手裡的藥,就已經咳嗽的站不住身了。
宋夫人連忙把藥遞給柏景,攙著小兒子在榻上坐下,一下一下地給他順著氣,夫人眼角的細紋隨著眉間的川字紋慌張起來,心疼地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