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鏤花鎏金大門頂端懸著一塊黑色金絲檀木匾額,上麵龍飛鳳舞地題著三個大字“霧凇殿”,儼然正是魔界靈魂人物的議事堂。這傳聞中的魔界大殿卻並沒有一絲陰森詭譎之氣,反而在莊重中透著一股彆致,顯得高貴典雅,華而不俗。大殿四周裝飾著一種稀有奇特的植物,紫色的葉子,綠色的花莖上襯托著兩朵黑色與白色的花,白色花瓣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墨色花瓣則黑曜石般漾著暗夜的光暈,似染似天成。
此刻兩個男子正慵懶的倚坐在大殿中的雕花楠木椅上,一個秀逸儒雅卻偏偏透著一股子痞味,一個英偉俊朗可恰恰泛著一抹子邪氣。
身著繡蘭白袍的秀逸儒士,微微泯了一口捧在手中的香茗,陶醉的輕歎口氣,“這‘恩施玉露’芽葉細嫩,色澤鮮綠,狀如鬆針;茶湯瑩亮,香氣清鮮,滋味甘醇;葉底色綠如玉,微透瑩光,果乃茶中極品哪!”
與他相對而坐的黑甲武將聞言挑了挑眉,拎起手上的酒壇猛灌一口,朗聲吟道:“金盆盛酒竹葉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後始顛狂,一顛一狂多意氣。狐狸,你那淡得像白水的什麼玉露哪比得上我這陳年竹葉青啊!是男人,就要喝這個!”
“唉~~夏蟲不可語冰!你這酒鬼自然不懂風雅為何物啦!還有,不許再叫我狐狸,否則——”白袍秀士斜撇一眼這個喜歡和自己鬥嘴的同殿之臣,語氣中充滿警告的意味。
黑甲武將隻覺一股寒意從勃頸漫了上來,心下暗自腹誹:可不能惹怒這個老狐狸,看看魅羅的下場就知道了……“我說赤呀,魅羅他不會有事吧?你明明知道主上是特地去會那個二郎神的,卻讓魅羅在這時候去打岔,就不怕主上一怒之下拿他泄憤?人家也就不過無意中碰翻了你的一株蘭花,至於這麼整他嗎?”口中說著抱不平的話,黑甲男子眼中流露的卻是看好戲的光芒。
“如果冥你的語氣可以不要這麼幸災樂禍,那麼你的話會比較可信一些。況且那可不是什麼普通的蘭花,此蘭名為‘天池寶鼎’,晶亮光澤,如玉石天造,渾然一體,質地高貴,絕塵脫俗,實為蘭中罕見的珍品,本相費儘心血才收羅到這麼一株,就被這莽撞的家夥給我毀了。本相這也不過是略施薄懲,讓他記住這個教訓,免得老改不了這魯莽的性子。”
“嗬嗬~~怪不得外麵都叫你‘玉麵狐狸’呢!一肚子的壞水……”
“彼此彼此!你那個‘笑麵閻羅’的稱號也不遑多讓啊~~”
兩人相視片刻便毫無形象的笑倒在椅中,任誰看到這一幕都絕不會相信,這兩個人居然就是魔尊座下的兩大肱骨,魔界人人聞風喪膽的赤相冥帥。
“你們笑夠了沒有!”手執墨扇的玄衣人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的落坐在殿中的主位上,冷冷的望著早已把風度氣質丟到九霄雲外去的兩個左膀右臂,陰霾的臉上隱現怒意,“要是讓手下看到你們這副德行,以後還如何服眾!”
“主上息怒!赤霄(冥昊)不知主上駕到,請主上恕我等不敬之罪!”剛才還談笑自若的二人立時收斂狂態,起身行自殿前低首俯身下拜,神情語氣皆判若兩人,原來玄衣人居然就是傳聞的魔尊。
“記住!以後在大殿不可如此放肆,至於你們私下裡怎麼樣我不管。”魔尊頓了一頓,語音一轉,帶著一絲隱隱的欣喜,“對了,聽魅羅說你們已經有了他的消息,他現在何處?”
“啟稟主上,尊客現下正雲遊四海,歸期不定。不如讓冥昊遣人前往相請,也好讓主上早日得見——”
“不必了!毋需打擾到他的雅興,既然已經知道他的行蹤,我們來日方長。冥昊!”
“主上有何吩咐?”
“你馬上派侍劍前去貼身保護,決不能讓他有任何閃失,否則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是!臣下立刻去辦!”
“赤霄!你也退下吧!”
“是!主上!”
“清源,闊彆多年,不知你可還記得本座?”如果有人在場,一定會訝於眼前所見,這個麵泛柔情的男子和那個陰狠邪魅的魔尊真是同一個人嗎?
柔和的月光透過盛開的梨樹,灑落一地銀輝,斑駁的樹影蕩漾在湖麵上。一縷淡淡的夜風帶起似雪的梨花,飄飛,旋轉,漫天飛舞……若有似無的香氣浮動在空氣中,引人遐思;樹下一人臨水而坐,白衣勝雪,清俊無雙,水光瀲灩之中,傾國傾城之貌隱約幻現。微卷的青絲垂落在腰際,隨著微風輕動,為那道閉目撫琴的飄逸身姿平添了幾許柔媚。恍如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從他晶瑩如玉的指間流瀉出來,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彙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趨於平靜,隻餘悠悠泛音,似魚躍水麵偶然濺起的浪花,漣漪點點繞梁三日而不絕……此音此景空靈虛幻,讓人疑真似夢不似人間。“高山流水覓知音,誰伴清源曲中醉。”一曲彈罷!白衣人緩緩吟道,聲音清朗靈透,隻是透著淡淡的寂寥……
“既然貴客到訪,何不現身一見,倒顯得清源招呼不周了。”白衣人忽然睜開了那雙璨若星子的眼睛,於是星河也為之失色,“清源雖隻是一介散仙,卻也懂得遠來是客。閣下若不嫌棄,可到竹舍喝杯清茶稍事歇息,再道明來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