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間裡,婷婷也感受到了自己腹部的絞痛感。不過由於沒有人和她唱雙簧,等到身體舒服了些,她下了床就直接躡手躡腳地開門出去了。
畢竟時候也不早了…還有其他人在睡覺呢。
舊校舍離其他的建築物有點遠,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基本隻有樹蔭作伴。同樣的道理,附近也沒有路燈什麼的作為光源,走廊的燈也早早被熄滅了。於是眼下唯一的光源,就隻有掛在夜空裡那皎潔的月色。
…還是嚇人啊。
黑色的走廊裡,隻有蒼白的光芒從斜斜打下,將四周的一切都染為黑白兩色的世界。耳朵裡隻有鞋底踩在瓷磚上的噠噠聲響,與何處傳來的細細做響聲。…婷婷深吸了一口氣,但一呼一吸裡灌入鼻腔的隻有清新過分的寒涼氣息。
就好像這是在沒有任何人存在的世界裡,沒有生命、沒有呼吸、沒有任何的其他,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而她是那個唯一的、唐突的闖入者。
微妙的憂鬱情緒緊緊地捆綁住了她的心臟。婷婷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在她察覺到自己停下來之前——然後轉頭望向了夜空中的方向。
那裡看不到月亮,不知道是不是被建築物鎖遮擋住了。隻有慘白的色彩劈頭蓋臉鋪下,又介於本身亮度不足,隻能堪堪照清楚些許視野。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細微的聲音響了起來。
“吱扭。”
四周實在太安靜了,以至於這種平日裡隨意就會被忽視掉的聲音也能被清晰辨認出。伴隨著這個悄悄的開門聲,不隻是誰的腳步一點點湊近而來,踏在地毯上的重量產生聲音雜亂無章,並無規律可言。
——等一下,那是朝著她來的。婷婷猛然意識到。
是多多他們嗎 ? …畢竟他們就在隔壁,聽到自己的開門聲出來看一眼…會有這種可能性嗎 ? 婷婷咽了口唾沫,壓抑住自己喉嚨處的蠕動著的不安。
不可言述的寒意仿佛捉住了她的腳踝,然後一點點捉著往上爬去——就像是有人從地底冒出,捉著她的腿,以她為架子,一點點往上攀爬著。那股寒意纏繞著她,從腳跟、順著脊椎、最後停留在她的脖子處,然後輕輕地吹了口氣。
巨大的恐懼某一刻瞬間占據了婷婷的心臟,幾乎使其失去跳動的能力。但婷婷到底還是經曆過許多,她死死地用指甲壓在手心裡,令這種痛將自己的意誌從這份泥沼一般恐慌裡脫出。
聽著那越靠越近的、雜亂的腳步聲,聽著那粗重的呼吸聲。婷婷咬了咬牙——這個距離,以她的跑步速度來說是跑不掉的。於是她迅速地做出了決定,緩緩轉過頭看向她的身後。
那是一個有著厚重金發的身影——說是頭發,隻是因為從體型上能勉強判斷出那是一個人類 (*起碼有手腳,也有直立的軀乾)。
同樣,由於對方穿著的白色上衣與棕色長裙,婷婷很快就判斷出這大概是這所學校裡的學生之一。…儘管這個外貌和那些光鮮亮麗起碼看起來有個正常人模樣的女學生們,差彆還是很大的。
從以上判斷,對方腦袋上和雜草…或者說和布滿油汙的絲瓜囊一樣的東西,也許就是「頭發」。
雖然看上去油頭垢麵的,也看不見臉。但回想一下今天他們遇到的其他學生——例如,生命不止整活不停的貝斯手,又例如吵吵鬨鬨個沒完、什麼話都敢亂說的相聲三人組。婷婷突然覺得好像眼前這人隻是看起來邋遢了 (不止) 一點,也沒什麼特彆奇怪的。
…不對。
婷婷剛想開口說話,一個令人手腳發寒的想法便從她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她是活人嗎 ?
對方的手腳從長袖與長裙裡伸出,卻乾瘦地驚人…不,乾瘦也許不準確,看上去就像是被餓死的人一樣的瘦骨伶仃,隻有皮包骨頭的乾枯模樣。開裂的指甲縫裡,有著凝固的紅褐色塊狀物,而腿上的白襪因為沒有足夠的肉撐起,鬆鬆垮垮地半掉不掉,更彆提那趿拉著前行的皮鞋了。
雖然這一幕看著很觸目驚心,但鼻子卻沒有聞到任何奇怪的味道,隻有冰冷的寒風從未關上的窗戶裡灌入,吹過婷婷臉頰兩邊的發髻。
陰冷也許就是來源於這個…金發女學生。因為就在婷婷轉頭的一瞬間,原本背後的寒意就仿佛失去來源一般漸漸融化掉了。婷婷下意識退後了兩步,卻不料對方的腳步更快更快,下一秒就要伸出手抓住婷婷的身影一樣。
婷婷張開想要發出慘叫,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仿佛啞了一樣,無論如何用力,聲帶也無法震動發出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雙乾枯發青的手直直衝向自己的臉。
由於距離的逼近,婷婷在一瞬間裡,看見在金色而布滿汙垢的長發下,有張乾澀開裂的嘴開開合合,發出了極其沙啞的聲音:
“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你怎麼能來這——”
被驚嚇重新摁回驚嚇的水潭裡,恐懼如水一般瘋狂灌入溺水者的喉腔…婷婷死死地閉上了眼。
“…”
“…婷……”
“………婷…”
“大人 ! 你怎麼了 ! ”
熟悉的聲音從耳邊炸起。夥伴們的聲音像是黑暗裡溫暖的火炬一般,婷婷猛然睜開了眼。她雖然還沒從剛才恐懼裡的餘韻裡解脫出來,但在看到映入眼簾的夥伴們的身影時候,她死死捏著的拳頭鬆開了。
沒來得及回應夥伴們的擔心,婷婷先左顧右盼了起來。可此時眼前哪裡還有那女學生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