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那個意思，”小默十分坦然，“我想說的是，我不過一個小助理，你使喚起來肯定還是會有不方便的時候吧？端茶送水自然沒問題，但換衣服上洗手間什麼的，就又得去找護工，這樣折騰，多麻煩。”

“而且認真計較的話，你也算的上是我小叔叔了，我本著一顆敬重長輩的心，照顧照顧你也是應該的，但是以後我辭職走了，你再招一個毫無關係的小姑娘來，可就不能像折磨我這樣的折磨她了吧？人家姑娘肯定不會樂意的，人家姑娘的家人也肯定不會樂意的，所以啊高總，我看你還是儘早成個家的好，利人利己。”

高書俊聽完，搓著手指默了一默，最後卻不知為何抓住了一個並不太重點的重點，他問她，“你還是要走？”

小默反問，“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走了麼？”

她想了想，又說，“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暫時不會走，你放心吧，我不會那麼落井下石的。”

他半晌不說話，隻從臉上閃過一絲小默看不懂的神色，小默啞然，又轉念一想，高書俊這麼大歲數了還沒成家，搞不好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那看來這個結婚的話題不好繼續，她便也沒再說什麼。

後來夜更深，小默從護士站要來一床被子，準備在沙發上小睡一會兒，她剛躺下準備去關小桌上的台燈時，一抬眼，卻發現高書俊竟然還醒著，此時正抱著被子一角，目光涼涼的瞥著她。

小默一個大問號，“你怎麼還不睡？”

他聲音卻有些悶悶的，“我已經睡了。”

小默一個更大的問號，“你睡覺不摘眼鏡的啊？”

他點點頭，“嗯，不摘。”

小默無語。

他想了想，自己坦白，“我要盯著你，我怕你半夜跑了。”

小默反問，“都這麼晚了，我跑到哪裡去？”

“誰知道呢，”他仍是悶悶的，“反正不能讓你跑了。”

小默眨了眨眼睛，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更年期的老男人，除了陰晴不定，難道還會突然降智的麼？

他平日裡時而高冷時而溫潤，時而莫名其妙的斯文敗類，而眼下這種宛如幼稚兒童歡樂多的樣子，倒真是第一次出現。

高書俊卻是一臉覺得自己沒有如何的樣子，仍是定定的盯著她，小默無奈，她站起身來，走到高書俊的床邊，笑容難抑的看他。

她問他，“高總，今年貴庚啊？”

他瞪著兩隻眼睛，“38，乾嘛？”

她笑意更深，“38了啊，嗯，那也差不多了，是該懂事的年紀了。”

她伸出兩隻手，輕輕取下他的眼鏡，放在了床頭櫃上，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他沒有反抗，隻是看著她。

她低下身來幫他拉起被角，又安慰似的拍了一拍，然後她柔聲的對他說，“你放心吧，我哪裡也不去。”

“這麼晚了，懂事的小朋友都睡了，高書俊小朋友，你也要聽話哦。”

關了燈的病房裡，暗的很朦朧，他看不清此時她臉上的表情，隻聞的到她靠近時，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而她軟糯的字句裡，帶著淺笑，帶著溫度，好像還帶著看不見摸不到的一點力量，在黑暗中直接擊打在了他的心口上。

她轉身回去的那個瞬間，高書俊突然有點想去拉住她，手指動了動，卻沒來得及。

她躺回沙發上之後，似乎很快的入睡了，而他一直瞪著沙發上的小小人影，再無睡意。

改頭換麵重新生活的這十幾年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一直孤僻又小心翼翼的活著，沒讓任何人靠近過。

黃念默是唯一一個知道他過去的人，他該提防她，該離她遠一點的。

可她，畢竟是那個唯一一個知道他過去的人啊。

她這麼特彆，又怎麼逃得開呢。

他今天的心跳聲實在太大了，撲通，撲通，撲通。

還怎麼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