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滿花草的空中庭院，飄著濃濃的夏日香氣，大提琴悠揚又低沉，人們的談笑聲偶爾落進耳朵裡，韓語英文夾雜不清，都是些不知因果的腔調。

高書俊拉著小默的手，一路離開人群中心，直到他找到一片沒有人的空地，才終於停下來。

他手臂一揮直接將小默甩在自己眼前，小默的細高跟在石子路上踩不穩當，她搖搖晃晃的抱怨著，“媽呀，你可算停下來了，你這大長腿，我實在是跟不上。”

高書俊沒答話，雙手又插進口袋裡，薄唇緊閉，隻定定的瞪著她。

小默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睛，這才發現他的滿臉慍怒，她不解發問，“怎麼了？乾嘛這麼看我？我應該沒有做錯事吧？”

“沒有做錯事？哈，”高書俊冷哼著，“剛才入場前，我是怎麼和你說的？我是不是讓你老老實實的待著，不要去惹事？”

“我沒有惹事啊，”小默更不解，便努力回想，“哦，你說許總？他可不是我招惹的哦，我根本都不知道他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的。”

“那你為什麼不躲開？”他咄咄逼人的，“你明知道他對你圖謀不軌，你還不走，還非要留下再跟他喝幾杯才行？”

她繼續解釋，“我當時和劉老先生在一起啊，我怎麼能走呢，你又不在，我總該留下和他社交一下的吧？”

他卻是更生氣了，“哦，那我倒是要謝謝你了是吧？謝謝你幫我招攬新客戶，謝謝你幫我穩住老客戶？”

他講話的聲調越來越高，眉眼間的怒氣也越發明顯，小默看著他對自己的怒目而視，一點也不明白他到底在生氣什麼，但所幸她還相對冷靜，也知道這種時候最忌諱互相賭氣。

他明顯又是在鬨情緒，那就沒必要和他正麵衝突，愛炸毛的獅子，還是需要她順著毛去捋。

她歎了口氣，很是心平氣和的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到底在生誰的氣，你先說明白了，我再決定要怎麼平息你這莫名其妙的怒火。”

他卻並不領情，仍是一臉怒容，“我當然是在生你的氣！除了你之外，還有什麼人能讓我這麼生氣？”

“那姓許的老流氓出現了，你為什麼不躲開？他來挑釁，你為什麼不罵回去？他羞辱你汙蔑你，你為什麼就那麼聽著，一句反駁都沒有？你平時在我麵前的牙尖嘴利到哪兒去了，我可不記得你是這麼逆來順受的性格啊？”

“我平時和你不過就是鬥嘴，和許總當然不行了，”小默很是無奈，“而且他要說就讓他去說唄，你剛才不是也說了麼，他就是嫌吃不到的葡萄酸罷了，我都根本沒放在心上，你又何必那麼生氣呢？”

本來是想勸他消消氣，結果這最後一句卻不知怎麼踩在了他的雷點上，他眼角一跳，瞬間炸毛。

“哈！我沒必要生氣？你什麼意思？滿嘴噴糞的許總沒有錯，反倒是幫你說話的我錯了，是嗎？“

“他剛才是怎麼說你的？他說你是hei社會，說你風塵，說你利用皮囊，說你工於心計，說你上不了台麵的下作！你明明都聽到了，卻一句都不反駁，就由著他把你說的越來越不堪，為什麼？你明明不是他說的那樣，為什麼還要安安靜靜的聽著？為什麼？”

“啊，對了，你現在看破紅塵，與世無爭是吧？好，可以，沒問題。但就算你忍得了，那我呢？你覺得在一邊聽他詆毀你的我，會是什麼心情呢？他都已經把你說成那個樣子了，那一先開始要你去結識他的我，又成什麼了？”

“我不想聽他那麼詆毀你，我錯了嗎？我要他閉上那張臭嘴，我錯了嗎？我要他知道我高書俊的人他碰不得，我錯了嗎？？”

逆光而立的高書俊，對麵前的她低聲的嘶吼著，奮力的抗議著，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和她發這麼大的脾氣，他隻知道，如今的自己不願再看到她受委屈，更不願看到她是因為自己而受委屈，他也不需要她再去幫自己做什麼，她隻要安安靜靜的站在自己身邊，就很足夠了。

隻是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向來擅長察言觀色的小默借著那朦朧的庭院燈光，看著他那蒼白的臉上明顯出現的幾分血色，和他眉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心傷，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眼下真正令他生氣的，其實根本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當初是他一心想要報複她，羞辱她，所以才會要她去接近許總的。如果不是他一先開始就把她推到了那個風口浪尖的位置上，那後來也就不會發生那些事，如今的她也就不會被這樣的嘲諷和揶揄。

可是這事都過去那麼久了，她早就已經不在意了，沒想到他卻還記得，甚至是，還沒原諒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