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杜頃,如果要你的作文寫一位你最感激的人,除了你的父母以外,你會寫誰?
杜頃可能想都不想直接在紙上唰唰先寫上“白暮裡”這三個大字。
在懵懵懂懂的年紀裡,小孩子們對於喜惡的判斷很簡單直率,喜歡就是喜歡,同樣的,有時候的惡意也會來的格外猝不及,而這個年齡的惡意純粹的有時候回想起來也總會害怕。
杜頃對此深有體會,他從小身子骨就格外弱,而那時候的父母感情也格外的好,母親對他的嬌慣也因為可以得到父親的默許,變得越發變本加厲。
從小被按照貴族標準培養起來的艾麗夫人體質差到無法再自然孕育出第二個孩子,而一向反對人工子宮的她自然也不願意讓那個“冰冷冷的鐵疙瘩”孵育她和自己丈夫愛情的結晶。
所以做為母親唯一的孩子,哪怕父親讓他參軍的意願占了上風,在母親的強烈要求下,身體不好的他一直以來都被當作醫療兵來培養。
不僅如此,在被父親送到公立小學後,一向作為賢妻良母培養大的母親頭一次反抗了作為家庭掌控者的父親。她完全無法理解丈夫的工作和讓兒子去一群平民裡“受苦”究竟存在著什麼直接的關係。
她無法改變這個決策,可這時候她“聰明”地用了自己區長夫人這個身份,為杜頃創造在她看來最安全的環境。
她甚至“屈尊”去找了公立學校的校長,強烈要求不允許自己的寶貝兒子參加任何可能對他的身體產生一絲傷害的課程。
“你這是害了他!”
他在一次起夜後偶然聽到了父親努力壓製著自己聲音對母親發出的怒吼,
而母親也不甘示弱地哭訴著父親因為工作而對他們母子的忽視,在她簡單的頭腦看來,自己的丈夫一點都不愛自己的孩子,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孩子可能像一個脆弱的瓷器,一不留神就打碎再也無法拚合起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母親是對的,他確實完全無法適應這個陌生的環境,原本便不多的朋友,到了這裡更是找不到一個。
但母親也不會想到,她所做的一切反而將他向著相反的方向推了過去。
他與同齡人相比高出一頭的個頭,再加上被特殊照顧後獲得的關注度,都讓他被若有若無排斥在已經漸漸固化的交際圈以外,而這一情況導致的後果便是需要獨自地直麵任何的嘲弄甚至是…欺負。
“喂,你怎麼不說話啊。”
他又被狠狠地推了一下,他沒有說話,隻是小口小口呼吸著,
“老師還說他身體不好呢,我看還不是挺耐打的嗎。”
說著他又被踢了一腳,
杜頃放空著自己的腦袋,看著泛著粉的天際,淡粉色又逐漸過渡到純白最後消散。
他最關注的是他的褲子,現在粘著黑漆漆的鞋印。這條褲子是母親親自給他買的,這麼臟她一定會發現自己被欺負了吧。
在和父親的矛盾越發不可調和後,她選擇分居整天以淚洗麵。他不想讓他的事情再讓母親傷心了,他無視著身體上的疼痛,隻讓自己想著該如何將褲子清洗乾淨。
終於,他聽見帶頭的那個孩子無聊地“切”了一聲,
“大傻冒,聽著,不許告訴老師,聽見了嗎?”
他連忙點了點頭,甚至將腰彎的更低了,努力將自己在比他矮上一頭的人的麵前顯得更加渺小。
“也不許告訴你爸媽!不然我就打——”
揮舞的拳頭還沒落到頭上,就連他下還沒有做出低頭的動作時,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不然就打什麼?”
連同為首的那個孩子王,包括杜頃,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往發聲的地方望去。
可真正看清那一刻,杜頃本來不自覺泛起的狂喜,還沒有占據整個心臟,便一下子熄滅了。
因為來的人不是他所期望的好心腸的高年級的學長,那隻是一個小孩子,有著一雙在將暗的環境裡依舊很明亮的金黃色的眼睛。
他可能跟他們同齡吧,但是個子比在場的其他人都要矮,背著一個又大又沉的書包,長得像母親臥室裡擺放的玉娃娃一樣精致,卻也無疑特彆符合麵前的那一群人欺負的對象特征。
快跑啊。
杜頃想張開嘴提醒,卻又被狠狠踢了一腳。
一個粗眉毛的孩子走上前,發出惡狠狠的警告聲,“快點滾,敢說出來你就完了。”
其實那個男孩在最後幾個字的聲音有點輕了,因為這個小孩子確實長得太精致以至於讓人都不忍心說話聲音太大。
但“玉娃娃”隻是歪了歪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你們是在欺負他嗎。”
他自以為好心的“告誡”被很自然地忽略過去。
“可惡…你彆給臉不要臉哈!”
粗眉毛感覺被無視下氣的憋出了一句從他媽媽那裡學到的一句話。
而領頭的那個孩子則連說都不再說些什麼了,他直接上前,伸出肥膩的胳膊,想要把“玉娃娃”推倒在地,直接摔碎。
杜頃把頭低下來,將眼睛閉上,不願看到慘劇發生。
可接下來誰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
領頭的那個孩子一向自詡於自己的大力氣,沒想到自己的手臂一伸過去,就被麵前弱小的,看上去像一隻兔子的家夥抓住,竟再也沒法掙脫開來。
他不可思議地睜大本來細小成一條縫的眼,黃豆大小的汗珠一顆一顆從額頭上滾動下來。
“你……你……”
後來他連你這個字都發不出來了。
明明比自己矮這麼多,杜頃一動不動地盯著原本以為是個“玉娃娃”的孩子,看著他輕而易舉地便給自己以為強大的壓在他身上的“大山”一個狠狠的過肩摔,空氣被這“碰”的一聲驚嚇到一樣揚起了一陣濃濃的塵土。
輕微的□□聲是此刻靜默的環境下唯一回蕩的聲音,僅僅過了一會,原本還在耀武揚威的一眾人便發出了他從未聽過的刺耳尖叫,
“跑啊,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