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高一,顧筱安從縣城考上市一中,告彆初中同學,隻身一人前往母親好友林琴水家中暫住。
但顧筱安不想接受下這份好意,買完書回到於萱家中的時候,把要住宿的事情和林琴水說了出來。
林琴水知道她的想法以後,把她叫到了客廳。顧筱安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對麵坐在沙發上的二人如同審問犯人般的目光,習慣性逃避,看向右側正掛在晾衣架上滴水的衣物。
“筱安。”林琴水率先打破沉默,語重心長,“你媽媽把你交給我是信任我,你也不要因為借住覺得有負擔,我和你媽媽是很要好的朋友。”
“對啊對啊。”身旁的於萱聞言,立即附和,“而且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你不想和我待久一點嘛?”
顧筱安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常年待在縣城,剛來到新環境,多多少少都會不適應。有兩個認識的人還能心安點。”林琴水不緊不慢的繼續勸道。
“那我……”
顧筱安把頭低著,像是要埋進地裡,“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嗎?”
林琴水和於萱一臉覺得莫名其妙:“怎麼會?”
她忽覺心裡空蕩了,鬆了一口氣:“謝謝阿姨。”
林琴水笑了笑,但顧筱安沒看出來其中含著什麼情緒,林琴水剛要說什麼,於萱便搶道:“那我呢?那我呢?”
“也謝謝你,於萱。”
話落,三個人便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顧筱安屁顛屁顛地跑到於萱家門口,和於萱玩小遊戲弄得一身臟,被林琴水訓斥,於萱厚著臉皮和媽媽撒嬌,最後弄得林琴水破功,三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
於萱是藝考生,雖然和顧筱安不在同一所學校,但由於二人所就讀的學校臨近,於萱便主動承擔了載顧筱安上下學的責任。
剛開學那天,顧筱安穿了條黑色短褲和駝色體恤衫,但胸前的海綿寶寶實在是過於顯眼。
顧筱安用著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於萱身上那件白T上的派大星,提出質疑:“你真的是藝術生嗎?”
於萱挑了挑眉,不服道:“你看不起誰?能和我穿情侶裝的人僅此一個,你不要就算了,趕緊脫下來,我留給我未來對象。”
顧筱安覺得沒話說,便坐上了綠色小電瓶的後座。
南清是沿海城市,也是經濟特區之一。顧筱安隻來過市區幾次,知道它的繁榮和熱鬨,暑假提前過來的這幾天也被她們母女倆帶著玩得開心。但一想到今後三年,自己都要在這裡度過,對於未知,難免還是會緊張。
於萱見顧筱安一路上一語未發,也看出了她的不安,於是先開口道:“真羨慕你啊,南清一中簡直是讓人隻可遠觀的存在,你怎麼做到中考考這麼高分的?我當初中考考出來的成績簡直慘不忍睹,壓線進的三中。”
“就是……不想繼續待在縣城了吧。”顧筱安說到,“然後就沒日沒夜地讀書。”
知道提到了顧筱安的傷心事,於萱趕緊轉移話題:“學霸就是不一樣。不過南一是重點高中,裡麵的學習生活怕是會很壓抑,你要是承受不了了,有什麼想說的都能和我說。”
“嗯。”顧筱安乖乖地點了點頭。
兩人再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在沉悶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久。
從擁擠的機動車道旁掠過,隨後朝著拐角處進入單行道,一路上擋住太陽去路的建築物的影子斜射在路上,偶爾有幾棵不被遮擋的香樟樹射出星星點點的光斑來。
纂刻著“南清市第一中學”幾個大字的校門碑前,穿著藍白交織相間校服的學生幾人並肩,偶爾穿插幾個穿著五顏六色衣服的高一新生。校門口斜對麵的小吃店門前,還有幾個學生接過老板遞來的包子,再將手裡的錢遞給老板,和老板笑著說了什麼以後,便愉快離開。
一幅幅生動的畫麵,反而讓顧筱安放鬆了下來。
見顧筱安能自己調節,於萱便隻叮囑了幾句,就轉頭去往三中了。
*
“晚安!”
一道熟悉的喊聲響起,周遭人都回頭去看,顧筱安也是。
原以為不會遇到熟人,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的臉,下一秒便被女生撲了個滿懷,好在刹得及時,兩人沒有摔倒在地。
“你誰?”看不到女生的臉,顧筱安隻想把這雙快把自己抱死的手臂扯開。
掙紮了幾秒後,女生反而自己鬆開了手,清秀的麵容上帶著些許委屈:“太難過了,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
“薑執?”顧筱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不是說你沒考上嗎?”
“騙你的啊傻瓜。”薑執樂嗬起來。
“一點都不好笑。”顧筱安扭頭不看她,然後在通知欄貼著的名單上去找自己的名字,“六班誒……”
南清市最難進的中學,除了京大附中,就是南清一中了。南清一中一直都是以前三個班是重點班級為傳統,剩下的班級都是平行班。
原以為自己憑借優異成績進入南一,能夠在這裡占有一席之地,想來還是自己自負了。
“嗯……”薑執湊了過來,眯著眼找自己的名字,“我也是六班!”
不過也好在薑執也考上了,而且還是和自己一個班。二人是發小,但初中的時候,薑執卻被父母固執地送去私立學校就讀,回來縣城的時間短暫。
薑執總說,想和顧筱安回到以前一起上學放學的日子,這便讓顧筱安萌生出了一個念頭——
“你和我一起考南清一中吧?”
某個炎熱的夏天裡,顧筱安從嬸嬸那裡借來了手機,坐在縣醫院重症病房門前的長椅上,看著人來人往,眼中滿是倦怠。
手機那頭是薑執舍友吵架的聲音,她努力走到離聲源遠一些的地方,然後說到:“你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