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檀一下子回神，對上趙岱的視線，如冰般封閉的心竟觸動了幾分，她露出一個微笑，“沒出什麼事，我就是貪玩，隨便走了走，結果迷了路——多虧了楊東風。”

被cue的楊東風如夢初醒，“啊？呃…對。”

趙檀低頭認錯“對不起，爺爺，讓你們擔心了。”

趙岱搖搖頭，從一旁拿起拐杖，敲了敲楊東風的小腿：“去上香，上完吃飯。”

楊東風便乖乖去側間拿了香，趙檀伸手要拿，卻被趙岱攔下，他說：“你不用。東風跪。”

楊東方也認同地點了點頭，動作迅速卻不失恭敬地拜完，又去淨了手，一家人才坐下吃飯。

趙檀心中卻有些疑慮越來越深，她的目光從眼前的飯菜上，移到牆上的神像上，最後盯住楊東風。

楊東風一抖，把夾到趙檀碗裡的青菜又默默的放到了自己碗裡，他撓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盯著我做什麼？是不是沒胃口？”

趙檀說：“沒什麼，就是想問你，畫像上畫的是哪個神仙？我怎麼沒見過？”

這張神像同趙檀從前見過的大相徑庭。

東方之神多肥胖大耳，麵寬厚唇，慈眉善目。而眼前畫中的男子身量頎長，白衣玉冠，劍眉星目，生的過於俊美，說他慈祥吧，可他又腰間配劍冷鐵肅殺，說他威嚴吧，可他眉眼含笑，眸中溫和又悲憫。

瞧這不像神佛，倒像是某個世家公子，王子皇孫。

“啊？”楊東風有些奇怪的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趙檀盯住他的眼睛，“隨便問問。”

“不是神”趙岱慢悠悠的開口解釋說，“是一個王。”

“是齊國的國君之弟，昭王。”

“昭王？”

趙檀穿著寬鬆的睡衣盤腿坐在床上，這床又多了墊了一層墊子，倒沒那麼咯人了。

她摩挲著手腕的紅繩，目光放空。

這個世上是真實存在鬼的，陰山村就是一個鬼村。

那天來時遇到的打柴郎，或許就是一隻鬼，樹葉鬼，還有大娘鬼，是具有攻擊性的鬼，而他不是。

宋女士曾說出門要帶上楊東風，遇到困難也要告訴爺爺，說明他們都是明白鬼存在的，甚至擅於與它們打交道。

那麼，是隻有他們少數人知道，還是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

趙檀是更偏向於都知道的，因為就憑著三步一鬼的頻率，要是說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鬼的存在，趙檀說什麼也不信。

那麼，那張神像又有什麼秘密？

鬼都存在了，那“昭王”是不是也還存在？

他扮演的又是什麼樣的角色？

還有，還有唐吟…

他為什麼會變成鬼，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跟著她來的嗎？

不對，唐吟已經死了兩年了，如果他一直跟在自己身邊，趙檀不可能察覺不到，那他一定就是在死後來到這裡，所以才會對村子的路這麼熟悉，甚至知道她住在哪裡。

但人死後連性彆也會變嗎？會不會太離譜了？

趙檀緊皺著眉，陷入深思。

如果…唐吟一開始就是男生呢？唐吟就是殷朝，從頭到尾都是殷朝。

男扮女裝，可是未免太像了些。

趙檀從八歲認識唐吟，穿著藍裙子的小女孩像浪花一般，到18歲少女眉目如畫，美的雌雄莫辨，那夜自高空墜入深藍的海波，她們相伴十年，趙檀從未懷疑過他的性彆。

趙檀有些焦躁。忽然聽到窗外傳來沙沙聲，水滴打在玻璃窗上，下雨了。

涼風吹進屋子，她清醒了些，拋開那些疑惑，起身去關窗。卻忽然看見什麼，她的動作猛地頓住，接著頭皮一麻。

一隻沾滿泥巴的，不規則的爪印，清晰的印在她的窗台上。

——就在剛才，有個“人”趴在暗處，一雙不反光的眼正透過玻璃，正暗中窺視著她。

一夜風雨不止，大雨似乎要將整個村子都洗滌乾淨，第二日天便放了晴，又是一派風和日麗。

趙檀一夜都沒睡好，看到那隻爪印，任誰也做不到安然入睡。

她緊緊關上了門窗，又翻出好些符籙放在床上，貼滿牆壁，最後整個人窩進被子，閉上眼抓緊了紅繩。

她不去找爺爺或者楊東風求救，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求救，就像她不說自己來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兩隻鬼一樣。

趙檀腦海裡沒有這個概念。

她的性子裡藏著孤僻，對任何人談笑風生，對任何人不交付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