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給英濼拍幾張照片，用得著麼？”

“就是說啊，真可笑！”

我回過頭，用眼神製止吵鬨，繼而接過導師遞來的眼色，從蘇薇身後走出來，撿起地上散落的相機碎片和曝光的膠卷，雙手遞上：“實在抱歉，主編，相機我會賠償的。她隻是太衝動，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華主編抬高聲調仰臉看著我，把我手中的碎片再次打翻在地，“英海川的兒子真這麼大牌麼？不過是幾張照片，你這位‘私人保鏢’表現的未免有些太激動了吧？”

蘇薇再次被激怒，衝上來護著我，聲音尖銳：“事是我做的，話也是我說的，你沒必要針對英濼！”

“蘇薇！”導師嗬斥道，“彆這樣大呼小叫！”他把蘇薇拉到一邊，換上笑臉對華主編低語，“華主編不要生氣啊，孩子們嘛，年輕氣盛難免會做出些衝動的事兒，你我年輕的時候也一樣啊。”華主編冷冷一笑，蹲在地上撿起曝光的膠卷看了看：“我年輕的時候，可還沒有像英大畫家如此的魄力。”他站起來拍拍雙手，衝著助手低語幾句又說，“大牌華某人見多了，很兩個孩子較真又何必呢？”他轉身正要離去，又被導師拉住了：“主編，這專訪……”

“放心好了，不會取消。”

冷冷的回答後，人群被導師散去。我謝過導師的解圍後對白安恬說：“蘇薇拜托你了，我要出去一下。”

“英濼……”簡皓追上來，扳住我的肩膀。我拍一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勉強擠一個笑容：“我沒關係的。”

此時的我心中究竟是什麼感覺呢？我實在說不出來。我隻知道今天的我真的沒有出息的可笑，竟然要靠蘇薇的保護才能解決迎麵而來的問題。一如很多年以前，我躲在小小的臥室，聽著樓下玩伴此起彼伏的笑聲。

“英半瞎，英半瞎，半夜起床摔一下；我笑半瞎像傻瓜，他說以後當畫家！”

突如其來的成功讓我在今天終於不知所措。

徒步走到麥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太陽很晦暗，照在身上儘是秋末的味道。我長長歎一口氣，無心理會在口袋裡拚命震動的手機。

麥田光禿禿的，連天空也免不了壓抑的色彩。已經有三天沒有見過湛藍的蒼穹了。我想著，像遠方眺望。不遠處坐著一名少女，我努力的聚焦視線才認出她大致的輪廓。

她隨意地坐在田邊，搭直腰際的墨色發絲束成高高的馬尾，隨風揚起，映襯著姣好的麵容。她仰著臉，睫毛輕輕顫動，像經露的蝴蝶羽翼。很熟悉的畫麵。

我的心輕輕一收。

“夏夏。”

“哥？”少女回過頭，眸中掩飾不住驚詫。

我笑笑，小跑過去坐在她身邊，心情明朗了許多：“你怎麼在這兒啊，不忙樂隊？”她並不回答，把散落的發綰過耳後，反問：“你怎麼在這兒啊，你接受采訪？”我笑出聲，索性關掉了手機：“采訪結束了。”“哦。”她嘟起嘴點點頭，沒有了下文。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在這兒呢？”我撿起田邊的石子在地上畫著奇形怪狀的花紋，小聲問。

她聳聳肩，彆過了頭頓了頓才說：“嗯……和林湛斐，哦，就是和我一起的男生吵架了唄。”

“吵架，為什麼啊？”我停下畫著花紋的手，向遠方擲出石子。

夏夏一隻手托腮，歎息道：“突然發現，好難啊……設備啊曲啊，等等等等都不在我的掌控中，就連唱功也是糟糕的一塌糊塗……林湛斐說，我沒有用心對待音樂，再這樣下去，他不會再和我合作下去了。”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柔，卻又一次掀起我心底的波瀾，讓我想再次伸出手幫助她。“你從小學戲，怎麼會唱功不好？”

夏夏搖搖頭，習慣性地雙手抱膝：“如果從小沒有學戲，或許現在就沒什麼問題了……京劇和流行歌曲的唱法，大相徑庭。我唱的歌，很奇怪，甚至不倫不類。林湛斐是音樂鬼才，自小學習鋼琴，可是他也沒有辦法糾正我唱功的問題。”夏夏抿一抿雙唇，又說，“要是現在有個聲樂老師指點一下，我肯定沒有問題了，但現在，樂器都還沒著落……我借的那把音都不準的木吉他根本上不了台，還有林湛斐，他媽媽希望他將來可以成為有名的鋼琴家，怎麼可能出錢買鍵盤讓他玩樂隊？”

我認真聽著夏夏唇齒碰撞摩擦出的每一個字，心中的一個念頭讓我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我希望看到鎂光燈照射下舞台上驕傲美麗的夏夏，我希望她的生命鮮豔出彩。她和她的母親一樣，注定會成為耀眼的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