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真是有趣。”
卡羅琳臉上不禁浮起笑容,眼底的深意卻叫人猜不透。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進入西塔貝軍校的?憑借你的家族姓氏?”
富有磁性的女聲從高處落下,季星僵住雙腿直愣愣地立在那裡。
他不可否認確實有這方麵的很大原因,不然一個以帝國為排麵的首都星軍校,任他頂破天也不會聽取他的訴求。
“帝國真是後繼無人,能讓你這個毛頭小子名列前茅。”
她饒有趣味地看著手中的計劃名單,無情的目光像是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
“今天是你的第一堂課,很幸運也是我的第一堂課。接下來就讓我看看你們的實力。”
說著她很快調出智能操作界麵。
彼時訓練場上固定區域的重力勢能裝置默默啟動,空間的壓力隨著數字開始累增,像是密不透風的無形大網籠罩著他們。
機甲抗壓測試,是最簡單直觀的訓練方式,到一定限度時會讓人窒息得如同被奪去氧氣,是對耐力和精神的無限折磨。
穿戴整齊的隊伍,清一色的青年Alpha們以標準的軍姿站立,直挺得就像等待被不斷加碼的秤杆。
“還記得當年的最好成績嗎?”卡羅琳表情輕鬆交疊著雙腿倚在一邊。
“當年我不在這群隊伍裡。”傑森如實回答。
她忘記了傑森隻是一個Beta自然不會出現在A計劃裡,回憶起往事難免話多起來。
“那時的名單裡甚至有馬歇爾、克蘭陛下,最好的成績也是有史以來無人打破的記錄,是除了他們之外的那個人……”
底下隊伍裡已經有人開始麵露難色,卡羅琳肅然起身。
“不用強撐,你們隨時可以走出這片範圍。”
地麵歪斜的人影逐漸縮短,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推移,來自上方不斷施加的壓迫宛若大山傾覆,隊伍裡陸陸續續騰出了空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季星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他的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慢慢打濕了鬢角。
他咬緊牙關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
這樣無形威壓無疑也是對他們精神力的考驗。
比起前幾次的迷茫欣喜,季星現下更能真切感受到自身的變化,他的精神力如同井口湧現的甘泉,可儘頭卻是一片死寂無法做到源源不斷。
想起昨晚不愉快的談話,他不禁瞥向澤諾。
對方穿著軍服背影挺拔,站姿端正身形穩定無比,對比周圍其他人明顯應對得輕鬆自如。
此刻場地的壓力到達Alpha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台上的兩位教官開始關注計時。
距離開始已經過去一個小時,而場地裡還留下一半的人數。不同於平時的幾個小時甚至一天的站立訓練,在重力裝置的作用下他們難以長時間承受。
有些脫離範圍的人臉色依舊蒼白,而傑森時刻觀察著留在原地的學生的狀況。
要知道當年的克蘭陛下和馬歇爾將軍在高強度的壓力下也不過才堅持了兩個多小時。
隊伍裡雙腿有些僵硬的艾薩克抬手拂去臉上的汗水,冒出可以借此洗把臉的想法,不由覺得好笑。
四周空曠少人,艾薩克放下手的同時餘光中瞥見一個搖晃的身影,銀色發尾很是紮眼。
在那人身形不穩之際,艾薩克很快離開原位好心地扶住了他。
“你還好嗎?”
眼前的人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毫無血色,嘴唇微顫渾身透著冰冷。
“不要逞強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雖然對方從來都是冷臉相待,艾薩克還是表情認真的勸說。
視線模糊的萊特終於看清楚來人,他反抓住對方的手,雙眼霧氣朦朧望著他,柔聲道:
“能不能……送我回宿舍。”
……
留在場上的人所剩無幾。
季星還在堅持,他想看看自己的極限在哪兒,換句話說是到何種程度的消耗他才會徹底昏睡過去。
他不想再無知無覺地麵對它。
主席台上卡羅琳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走,她把目光鎖定在那頂黑發的主人身上。
隻見他突然整個人鬆懈下來,猛地單膝跪在地上。
“傑森。”她厲聲阻止已經挪動了半步的Beta教官。
“這不是普通訓練已經是極限了,要命的強度隻會適得其反。”傑森難得情緒波動。
平常的抗壓測試從來不會突破最大限度,都是在中等強度鍛煉學生們的耐性,饒是這樣都已經逼退了大多數,更何況是第一次經曆的人。
就在卡羅琳歎氣準備就此收手時,底下的少年有了新的動靜。
果不其然如同澤諾所說的結論那般,一番消耗之後季星再次感覺到不可抗力的困頓。
他握拳砸向地麵,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的肉裡,強迫自己意識清醒過來。
從低處往上極目望去,季星正好對上那雙藍色眼睛。對方的眼眸低垂卻始終波瀾不驚,像極了睥睨眾生站在高處的勝者。
然後季星奇跡般倔強地站了起來。
至少在大腦徹底“關機”之前他都不算輸。
“看吧,人隻有在逼到絕路時才能爆發無限潛能。”
卡羅琳勉強滿意地微微點頭評價道,她用眼神示意旁邊的傑森翹首以待。
如今時間已經超過兩個小時,接下來就該看剩下的人的表現了。
場上,季星有種頭重腳輕的錯覺,他遲鈍地瞥了眼自己滲血泛紅的手背。
見對方突然上前一步似乎要開口說什麼,季星順勢伸手抵住他的肩膀。
然後季星緩慢眨眼,俯身氣息不穩地說道:“你是不是——”
到現在澤諾也隻是滲出些細汗,他眉頭一跳,感受著來自肩上的重量。
季星明顯停頓思考了一會兒。
“以為我要強撐下去……”
在終於看見對方表情微變時,季星頭腦清醒了些勾唇輕笑。
“不好意思,我先撤為敬。”
他使勁睜開眼皮微晃身體,邁著艱難的步子,仰起頭與澤諾擦肩而過。
什麼時候結束他說了算。
在走出場地沒了壓迫感的情況下,季星緩和了一點,雖然也隻是杯水車薪。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主席台上兩位教官微張著嘴呆愣的表情,他一定看花眼了。
那大概是失望的神色。
果不其然他聽見一個飄乎乎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下去熟練,我不……希望再看見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新人。”
季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硬撐著眼皮回到宿舍的,或許是閉著眼的。
一路無阻宿舍裡不見其他人。
不知道非要在澤諾麵前裝什麼的季星,手胡亂地在自己房間門上拍著,在進去之後他幾乎卸力倒地,連走到床上的間歇都沒有。
見鬼的東西。
季星躺在冷硬的地板上,一雙長腿橫在門邊,身上有些黏膩的製服也還不及脫,向來乾淨的衣擺皺起,一幅狼狽極了的樣子。
今天看來他還是可以堅持很久,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病忌諱醫可不太好,先按澤諾說的來,以後總會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