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調漸緩呈下降式。
本來大腦裡緊繃著的那根弦開始鬆弛。
喜歡這個聲音。
她也漸漸沉溺於由他的聲音所構造的美夢裡。
黑幕落下的簾深入淺,再到曙光的降臨。
那人愈低的聲又唱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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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彆墅後花園。
程鶴嶼今日不知哪來的性子,開始修剪起常綠灌木。
對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當真稀奇事。
園丁阿強剛過來嚇了一跳,“少爺,這種粗活,還是我來做吧。您可做不了這些。”
阿強話一落,眼疾手快地奪去程鶴嶼手中的大剪刀。
程鶴嶼正想著事情,修剪的自然一塌糊塗,他隻不過給自己找了點事兒乾。
原本抓實的手中落了空,程鶴嶼回了神,瞥了眼阿強,稍抿了下唇,並未說些什麼話。隻應了聲“嗯。”
阿強正打算處理著少爺剪毀了的常綠灌木,他轉了身,背對著他。穿著薄絨上衣的程鶴嶼背過來,顯得他整個人很清瘦,阿強隻小心地瞧了一眼。常年在程家做事,還是頭一回看到少爺這樣,一種直係的感覺,說不上來,覺得此時他的背影有些失意感。
“少爺,是有心事嗎?”
阿強壓著聲悄問。
出於好心地問。
程鶴嶼低垂的眼睫微抬,背著他輕擺了擺手,“沒什麼。”
聲一落,程鶴嶼踩著拖鞋就走了庭院門,連接著彆墅,踏著絨毯。
孫延眼力見地端了杯熱咖啡遞到了大理石桌上,程鶴嶼正靠在沙發上。
“少爺,今天降溫了,是熱咖啡。加了牛奶。”孫延說。
孫延也沒想過當晚準備查的人,於當晚自報家門。
還是一位望塵莫及的尊貴男人。
誰又能想到這事。
再看少爺這樣子,彆是情敵了。
但孫延又不確定,少爺的風流史多了去了。
孫延作為看著他長大的管家,並不覺得他會為一個女人放棄一片花林。
程鶴嶼的注意力並沒有先看向咖啡,而是轉向了孫延,他提了一個問題,“孫延。”
“這輩子,身邊從沒有一個女人像她。”
孫延:“少爺是指——?”
忽抬起的黑眸暗藏殺機,“不識好歹。”
“攀龍附鳳。”
孫延心裡咯噔一聲,不敢再說話了。
“嗬,我說呢。原來是勾搭上了更NB的。”
程鶴嶼話語間譏諷冷嘲,處處隱著他未察覺的嫉妒。
他不傻。看到消息的那一刻。
程鶴嶼就懂了,程氏的簍子是怎麼來的了。
夏承議為了祁姿從中作他梗。
砰。
刹那,爆發的拳頭重重發泄在大理石桌上。
連帶著孫延顫了下身子,年紀大了,心臟到底有些小毛病。嚇了一大跳。
程鶴嶼的臉又埋了下去,額前碎發落著陰影,孫延一點兒看不清他的麵容。
光從表麵來看,顯得陰氣沉沉的。
孫延也無法說什麼。對於年輕氣盛、想要什麼唾手可得的少爺來說,突然出現一個總是丟棄他,不隨大流的人,多少都會心生點兒奇特感。
說起來,孫延也挺佩服那個小明星,能讓程鶴嶼追了快一年。又能灑脫地離身。
不過若是那人是夏家獨子,孫延也能理解。遇見更好的人了,誰還會回頭看。
嘗遍甜頭,少爺也該有點兒苦的滋味。
隻不過少爺不會懂。少爺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但少爺的確不會愛人。
他也從未愛過人。有時候早已滋生的萌芽他也無法發現,相反隻會越推越遠,或者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比如回到他的風流時期。
任誰都無法接受。
浪子隻適合呆在大海裡,儘情遨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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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楠城有雨。
烏雲密布,籠著灰暗。
常用的那把狐狸頭的傘,優雅撐開的廓形,替夏承議遮著墜落的雨。
而那條亮著橙暖光的大樓走廊。
此刻顯得有些詭異。
剛收起的傘,傘尖指地,似沾著白玉珠,顆顆下落,略濕潤。
答,答。
擺飾的古鐘的擺錘聲。
仿佛象征著什麼。
從那不遠處的缺口處。
來了一人。
夏承議依然神態自若,他似乎對這一切並不感到詫異。
“先生……”
“無妨。”
伍俊剛出聲,就被夏承議斷了音。
夏承議此刻的黑眸漆黑銳利,如黑夜中鷹的眼睛亮的人發怵。
與此同時,除了擺鐘聲,指地劃著的傘尖觸地聲,聽得人耳不太舒適。
緩步漸行,對麵那人臉上掛著很深很深的笑意,又不像是笑。
“Long time to see.”
不善的來者英文咬音很重,聽上去似有戲謔之意。
落音的一刹間。
寒風瑟骨,劍鋒刃。
格格不入眼的那把傘,已然抵在說話者的脖處,深一寸,血跡緩流,還是皮外傷。
傘即劍刃。
鋒芒畢露。
夏昀齊絲毫不在乎哪點痛意,反而咧著笑,看著對方。
“多年不見,表弟的脾氣見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