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動了動,貼近她的影子。
他的手放於她的手背上,清冽的雪鬆氣息將她包裹起來,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含著笑意,輕輕的、低低的:
“放。”
箭矢落在獵物的腳邊,獵物嚇了一跳,逃似的趕忙離開了此地。
沅芷發懵的看著這一幕。
身後的人低低的笑了起來,他的嗓音很輕:“失手了哦,小蘑菇。”
光影穿過枝椏,浮動在她的身上。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耳畔一點點、偷偷的變紅起來。
身後的人卻輕輕的觸到她的耳畔上,嗓音含笑,卻透著些不理解的茫然,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耳畔上。
山林一瞬間靜了下去,她隻能聽見他說,帶了點無措:
“小蘑菇。”
“你的耳朵怎麼這麼紅啊。”
樹葉簌簌作響,沅芷心間發顫,她下意識逃似的從未眠的懷裡躲開,長睫慌張的亂動起來,視線無實處的落到他的手背上,一本正經道:
“太陽太曬了。”
“哦,”他的嗓音含笑,應了腔,光影浮動在他的周身,她聽見他輕輕的笑了起來,慢條斯理,一字一頓的說了句:“紅、耳、朵。”
他的輪廓似是被光影虛化,沅芷不敢抬眸看他,逃也似的轉過身去,胸廓卻違背主人意誌起伏起來。
影子又湊了過來。
沅芷下意識的往前跑了起來。
晨起的露珠散在她的衣裳上,白皙手臂從衣袖中裸露了出來,未眠錯愕的看著她,耳畔也後知後覺的、偷偷的染上了紅。
他的嗓音帶著不解,茫然無措:
“小蘑菇,你怎麼了啊。”
瀑布從天而下,打濕了周圍的草木,卻又襯得周圍的草木愈發蒼翠欲滴。
沅芷與未眠靠坐在一起。
未眠眉目含笑,聲音也慢悠悠的:“這兒還有瀑布呢。”
他眯眼望了過去,下意識的判斷著這裡的地形。
沅芷借著水潭悄悄的望著他。
她的指節輕輕碰觸在水麵上,卻見水麵裡的影子浮動了起來,沅芷下意識的收回了手,水麵泛起波瀾,虛化了他的影子。
手腕卻被人抓住,他慢悠悠的嗓音響起:“小蘑菇。”
沅芷受驚似的仰麵看他,下一瞬,她支撐不住的砸到未眠的身上。
未眠的眸中閃過抹錯愕,他下意識的護住沅芷的腦袋,兩人砸到草叢裡,沾了滿地的花汁。
花香縈繞在他們的周身。
沅芷俯趴在他的胸廓上,樹林靜謐,風聲也靜,整個天地似乎在這一瞬間被按了靜止鍵,唯有心跳聲的速度越來越快,逐漸融為一體。
沅芷偷偷的看著未眠通紅的耳畔。
她小聲道:“你的耳朵也很紅。”
她伸出指節,輕輕的碰到他的耳畔上,悄悄的說了句:“紅、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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簷前的鈴鐺搖晃著,沅芷坐在台階上,看著院外簌簌作響的枝椏。
葛綠從外麵過來,她將手中的乾棗盒遞給沅芷,隨意坐在石凳上,聲音清脆:“嘗嘗,我做的,很好吃的。”
沅芷接過乾棗盒,她輕聲道:“謝謝。”
“你怎麼了啊,”葛綠吃著乾棗,看向沅芷:“我感覺你最近都不是很高興啊。”
沅芷捏緊乾棗盒,她猶疑一瞬的看向葛綠,嗓音很輕的問她:“我…我一見到他,就臉紅,這……”
沅芷的話音還沒落地,就聽見葛綠“噗嗤”的笑出聲,她的聲音清脆,眼眸彎成月牙,看向沅芷:“你喜歡他啊,當然看見他,就滿麵通紅了。”
喜歡?
她喜歡未眠嗎?
沅芷倏地想起第一次見到未眠的場景,他仰躺在山路裡,煩躁道:“你煩不煩啊。”
再次遇見時,他乖戾又張揚,拿著長劍挑起她的下巴,戲謔道:“想要我救你啊。”
沅芷直搖頭,她又忽而想起。
從枝椏上掉落在她手心的小珍珠、清冽乾淨的溫水、香味濃鬱的魚湯又停留到他夜間縫衣時的眼眸。
她的麵部漲得通紅,胸廓內的心臟後知後覺的跳動了起來,但她卻猛然鬆了一口氣。
原來她,喜歡未眠啊。
可她又突然想起,未眠帕子上的繡紋——那是用金絲勾勒出來的蟒狀樣式。
南朝王爺的衣服上大多都繡著蟒狀樣式,而現今文平帝雖子嗣眾多,但隻有一位被封了王。
沅芷又想起他說得“躲人”兩字,不免再次的垂下眼簾。
葛綠沒發現她的異樣,眼眸轉了轉,又填了個乾棗,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明說自己的心意?”
她從石凳上起來,轉了兩圈,拍了下手,眸光清亮的看向沅芷,得意的笑了出來:“我有一個辦法。”
她湊到沅芷的耳邊,小聲道:“你去親一下他。”
親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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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澀的藥香溢滿整個醫館,新來的徒弟受不住的打了個噴嚏。
老大夫坐在堂前,眼皮一掀的看向他:“學醫者,怎能耐不住藥味?”
徒弟趕忙起身,拱手行禮道:“是,師傅。”
老大夫搖了搖頭。
醫館內進來位少年郎,他穿著緋紅衣袍,麵容雋秀,神采奕奕,看起來並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老大夫坐直身體,正經的問他:“你哪裡不舒服啊?”
“我最近心慌難受,麵紅耳赤,有時候還會心跳如雷。”
老大夫的麵色逐漸凝重起來,他為未眠把著脈,問道:“你大概出現這種情況多久了?”
未眠思索一番:“大概三四個多月了。”
老大夫點了點頭,麵色有些凝重:“什麼情況下,你說的這些表現會加重一些。”
未眠的耳畔漸漸紅了起來:“看見一個人的時候。”
老大夫剛點了點頭,又“啊”了聲。
旁邊的徒弟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他插嘴道:“公子上述說的心慌難受,麵紅耳赤,有時候還會心跳如雷,還是看見一個人的時候?”
未眠點了點頭,他又加了句:“我現在想到她,也會覺得麵紅耳赤。”
他不理解道:“她是給我下蠱了嗎?”
徒弟本就是個活潑性子,聞言更是笑出了聲,他高聲道:“我知道了,你這是相思病。”
老大夫無奈的笑了下,他麵色的凝重褪下,笑著搖了搖頭:“公子,你這並不是病。”
徒弟趕忙點了點頭:“對,我師傅說得對。你這是喜歡她。”
喜歡?
未眠的眸中閃過抹茫然,他下意識的收緊指節,問道:“那開什麼藥能解決呢?”
老大夫不免笑了下。
徒弟聞言笑出了聲,他又趕忙收緊笑意,正經道:“自然與她成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