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夜 不愧是我(1 / 2)

暮色沉沉,山穀閉塞,偶有夜風習習而過,夾雜的皆是腐敗之氣。

明月穀的亂葬崗,莫說夜半,就是青天白日,尋常人也不敢踏入,無需行至深處,隻在樹林邊走上一圈,便覺頭皮麻漲,腿裡灌鉛。

已是亥時末,萬籟俱寂的夜卻被一陣疾馳之聲踏碎了。

兩匹棕紅色駿馬閃電般飛馳而來,所踏之處碎石翻飛,馬蹄聲由遠及近,在一棵百年青檀樹下戛然而止。

騎馬之人是兩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走在前頭的阿蘅身背一杆銀色長槍,麵色清冷淩厲,一身黑色夜行衣,長發用發帶簡單束起,她韁繩一勒,在駿馬的嘶鳴聲中翻身而下。

阿蘅在青檀樹下繞了兩圈,驚詫道:“小姐,還是剛才那棵樹,已遇見第四次了!”

蘇靈並未下馬,她身披一件水墨色鬥篷,夜深露重,鬥篷上的帽子也罩的嚴實,看不清樣貌,聽得阿蘅所言,她左手勒繩,右手不慌不忙地褪去帽子。

兩端發髻處的淺碧色發帶迎風飄飄,輕輕掃在少女明媚的臉頰上,隻見她眸光清亮,似飛星點點,流墜人間,月華如水,濕淋淋灑在身上,白皙的肌膚又籠了一層絨絨的玉色,仿若幽靜鬆林中流淌而過的清泉。

她輕巧地翻身落地,腰間懸掛的金鈴隨著起伏叮當作響,行至青檀樹前細看,樹乾上的鮮紅色符咒早已風乾,蘇靈輕笑一聲,緩緩道:“看來這砌牆之鬼,非等閒之輩,咱們被盯上了。”

半個時辰前,兩人第三次途徑此樹,蘇靈曾用朱砂在樹乾上畫了指路符,符指東方,縱使在迷陣中,也隻需一路東行,便可走出明月穀,可眼下,這破障之法卻對迷陣卻毫無用處,足見設障之鬼不同尋常。

舉目四望,皓月當空,卻似被一層薄霧蒙住,月光染上一層血色的光暈,今日五月十五,好個陰氣重重,鬼影森森的迷夜。

蘇靈撣撣身上的塵土,沉思片刻道:“倒也不急,我平日修的便是捉鬼之術,縱是厲鬼也不敢對我們輕易出手,先席地修整,天亮之後再行啟程。”

阿蘅把那杆長槍攥的更緊些,若有所思:“會是誰呢?明月穀本就是風陵山莊的轄地,哪個不長眼的鬼敢攔咱們風陵山莊的人。”

兩人靠著那棵樹席地而坐,明月穀距風陵山莊不過百裡,依照計劃,戌時兩人便可到家,哪知在這亂葬崗上遇到傳聞中的“鬼砌牆”,周旋了四五個時辰也未順利破解。

所謂“鬼砌牆”便是攔路鬼所設的迷瘴,目的是把行人困在其中,不同的攔路鬼所圖也不同,有的僅是無聊,想逗路人玩罷了,有的則是為了吸人精魄,已增法力,被吸食之人輕則終日萎靡,重者魂歸故裡……

蘇靈沉思片刻:“阿蘅,你可還記得七日之前,在水驛客棧的所見所聞。”

阿蘅甚少見蘇靈有這般嚴肅的表情,當即緊張起來,她稍稍回憶,心中更加忐忑:“記得,那夥計說,近一個月來,明月穀鬨鬼。”

兩人當時並未在意,風陵山莊弟子修的是陰陽道,驅邪伏鬼,本就是分內之事,兩個月前,兩人從風陵山莊一路西去,目的就是遊獵,有妖降妖,有鬼捉鬼,不僅增強修為和經驗,也為幾個月後的修士考試做準備。

蘇靈接言道:“不錯,那夥計還說這惡鬼專殺修士,被殺之人死狀極其慘烈,都是生前被活生生剝皮,死後隻留屍身,人皮都不知去向。”

阿蘅握著銀槍的手心已有一層細汗:“這話七日前聽來並不覺得可怖,為何今日細想竟有毛骨悚然之感。”

話音未落,“嘎嘎”兩聲刺耳的尖啼陡然迸出,如平地響驚雷,在耳邊炸開。

“啊……” 兩人大叫一聲,相繼跳起,蘇靈往阿蘅懷裡一紮,將她死死抱緊了,阿蘅也一陣心驚肉跳,此刻正心如擂鼓,狂跳不止。

阿蘅的體質無法煉氣化元,不能修煉仙法,卻天生能駕馭常人修習不得的金輪烈火,此火至烈至陽,剛猛無比,隻見她右手手心中驀地竄出一股金色火苗,做出迎敵之姿,左手拍著蘇靈的後背,顫顫道:“小姐莫怕……”

蘇靈的父親乃是風陵山莊的莊主蘇暮山,十五年前蘇暮山入雪穀修行,在雪山腳下撿到了剛出生不久的阿蘅,她自幼便跟蘇靈一同長大,形影不離地護衛左右。

須臾,除了這兩聲鳴啼,並無其他異樣。

蘇靈探頭看了看四周,不遠處,一小群烏鴉正撲在一具屍體上爭搶著吸血,剛才的叫聲,正是從那傳來。

蘇靈拍了拍胸口,尷尬道:“還以為是惡鬼現身了,彆說,當真有些驚悚。”

阿蘅也收起掌心的火苗,訕訕道:“小姐,我還記得那日聽完夥計的話,您可是豪氣乾雲,還說最好讓你碰到此鬼,你定降之,如今看來……”

蘇靈抽了抽嘴角,緊緊鬥篷:“沒想到真能被咱們遇見,又如此難纏,我自幼跟父親學破障之法,我所畫的指路符可破大多迷陣,如此看來,這個惡鬼的法力,遠遠在我之上,絕無收伏可能。”

阿蘅的雙眼瞪大了:“活生生剝皮可真不是什麼好死法。”

蘇靈麵色凝重了些,又是幾聲烏鴉鳴啼,讓本就煩躁的她幾欲耳鳴。

蘇靈冷冷地向那群烏鴉掃了一眼,不知看見何物,她的眉頭微蹙,死死盯著又看了幾眼,好似確認了一般,隨即她的眼睛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