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們在蓮幽池見麵的那一刻起,你就仿佛能預料到一切,也能安排好一切。從玉礦,到元宵宴的果凍,再到和景和宮的太監鄭由聯手。”
他盯著她,瞳仁幽深如井,話說到後麵時,他的眼神有了些顫動,就像是平靜的湖麵上吹起了一陣風。
商邵柔心中警鈴大作,正當她以為李煜又會像之前對她進行一番詰問時。
卻聽他說道:“或許,你是上天派來幫助我的福星。”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商邵柔算是知道為什麼李煜為什麼鬥不過原書的男女主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竟然還絲毫不懷疑她,反而認為她是他的福星?這樣的人,在後宮奪嫡這樣凶險的環境中,拿什麼贏?
換做是以前,她會說這樣的人蠢得無可救藥。如果這個人是她手下的藝人,她會毫不猶豫地放手,任其自生自滅。
可是現在,也許是今晚的夜色很美,也許是他眼裡的光太過濃烈,商邵柔第一次,對太子李煜,產生了除共患難的革命友誼之外的一種憐惜。
商邵柔心中一軟,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殿下,你為什麼這麼信任我?你就不怕,我真的彆有所圖?”
她從不把輕易將信任兩個字放到誰身上,因為她已經看透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現實。
李煜反問:“你會嗎?”
商邵柔心想,她會!她想要活下來,想要出宮,想要活得輕鬆自在。
隻是對上這樣一幅在宮廷之中真誠地如稀世珍寶的眼睛,商邵柔口中的那個“會”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再說,說了之後呢?假設李煜不再相信她,那麼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商邵柔收回思緒,鄭重地點頭:“不會。”
二人在月色中四目相對,月光傾灑下來的光輝打在彼此的身後,他們的麵龐被月亮修飾地耀眼又溫柔。
“商邵柔,我說過相信你,就一定會做到,你可不要讓我失望。”李煜上前兩步,在她麵前站定。
其實他的內心,也渴望有一個人能不顧一切地站在他身邊。如今,這個人他似乎找到了,而他心裡竟為此激動地微微發顫,同時感覺到一陣患得患失的惴惴不安。
商邵柔心中莫名地怦怦跳,這是李煜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竟然為此而心神蕩漾。
李煜的喉結動了動,“以後,你搬到主殿來吧,我想一直見到你。”
一陣寒風吹過,卻並未將這突如其來的焦灼氛圍吹散半分,理智告訴商邵柔,她不該答應。
一旦成為了李煜的掌侍宮女,那麼她與李煜的聯係就會變得更加緊密,往後東宮的福禍,都會和她牢牢綁定。
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腦子一熱,就點了頭。後來回去的時候,她都忍不住在心裡罵自己,當時腦子怎麼就抽了。
最後,她隻好安慰自己,擺脫了雜役之力,她能有更多的時間來籌謀彆的。而且從雜役宮女升為掌侍宮女,也算是一個升職飛躍吧。
商邵柔又想到春兒,便問道:“我可不可以帶一個人去?”
“可以,隻要你開心。”
商邵柔點了點頭,這話還說得有些水平。“那走吧!”
李煜不解,“去哪兒?”
“去嘗嘗我做的果凍啊,我專門給你做了葡萄味兒的...”
在回西苑的路上,商邵柔隱隱地聞到了一股燒焦的氣味兒。她以為是哪裡著了火,循著氣味走了幾步,發現西苑外不遠的竹林裡,有一道虛煙。
此時天已經快完全放光,煙霧清晰可見。
“春兒,怎麼是你?”
她剛想說春兒不要命了,竟然敢在宮中擅點明火,卻看見她腳下放著一個銀盆,裡麵是些還未燒儘的黃紙。地上擺著一盅水酒,兩件織錦衣物和幾塊從午飯中省下來的紅燒肉。
她瞬間明白了,春兒是在為原主的姐姐嬌兒祭奠。而她,竟將這件事給忘了。
春兒的眼眶有些紅,眼下有些烏青,語氣裡也浸滿了寒氣,“柔兒,近幾日來我總是睡不好,嬌兒姐姐入我夢來,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我真對不起她...”
商邵柔將春兒攬進懷中,心中卻是無比的自責,她竟然將這件事情忘了,今日是嬌兒的頭七。
“春兒,我姐姐她...她不會怪你的,你把我照顧地很好。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在這個宮廷中活下去了。”
春兒趴在她的肩膀上泫然欲泣,嘴裡在嘟囔著什麼 ,大約是什麼讓嬌兒好走的話,商邵柔聽了又是一陣痛心。
“什麼人?”有箭破空而來,發出“咻”地一聲響。
“柔兒小心。”春兒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箭矢急速朝她們射過來,她一把推開商邵柔,自己卻避退不及。
箭尖從她的左鎖骨劃過,擦過她的右臂,最後插進她們身後的一棵竹子上,利箭上的翎毛被血染紅,輕輕顫動了幾下。
“春兒!”眼見著她擰緊雙眉,額間痛苦地發汗,商邵柔心疼萬分,“你為什麼要推開我,你怎麼這麼傻?”
她複又轉過頭來,一雙眸子迸出淩厲的光,望向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