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邵柔心中還沉浸在難言的混沌之中。臨近元宵宴,可意料不到的事情卻頻頻發生,這讓她感覺到措手不及。
對於李煜的到來,商邵柔有些吃驚,看起來他是在等她。
她稍微斂了一下心神,如實相告:“我去見了景和宮的鄭公公。”
李煜的唇緊抿著,麵上閃過一絲看不清楚意味的不悅,“何時何地,所為何事?”
商邵柔注意到李煜眸子間有些冷,卻又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
“在殿外西北角的竹林裡,商量元宵宴一事。”商邵柔就事論事,卻似乎看到他眸中結成一團的慍色。
她想起白日裡與他不歡而散,又好似負氣般地補了一句,“你放心,我與鄭公公早已約定好暗號和標記,旁人不會察覺,也不會辱沒了東宮的名聲。”
大殷王朝,禁止宮女和太監相互對食,甚至連私下接觸,被發現都是一樁不小的醜聞。若哪宮中出現這樣的事,那麼連主子都要引來其他人側視。
聽完這話,李煜臉上的表情變了變,她竟然與那太監鄭由,有獨特的約定記號?還在殿外西北角竹林?
他們曾經約定過,要在竹林裡教她習武,可這件事最後卻不了了之了。沒想到,她竟還在竹林裡約了旁人?
一想到鄭由獨自在夜色中凝眉欣賞著眼前明豔動人的女子的模樣,他的心中就莫名地升起了一股煩躁。
明明那個人隻是宮廷中的一個太監,他連一個完整的男人都算不上。
他的內心,似乎從那晚他們深入對話後,就開始生出些難以控製的細微變化。
那是一種無法排解的酸澀,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隻好甩甩頭,拂開思緒,出口岔開了話題:“你走後,我召見了駱聞。”
商邵柔輕斥一聲,“哦,駱統領怎麼說?”
駱聞在拿到名單的那一刻,同樣眉頭久久無法舒展。
“殿下,七殿下自小在宮外辟府,遠離宮廷。卻並不意味著,他無任何野心。”
當時李煜眉梢微挑,眼皮突了一下,駱聞和商邵柔竟有著同樣的想法。“何出此言?”
駱聞斟酌了一會兒,心中似乎在隱瞞著什麼。
“殿下您想,他為何在早幾年不出現,偏偏要在您…”駱聞頓了一下,似乎是不忍道出李煜目前尷尬的東宮處境。
駱聞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李煜的反應,見他沒有動怒,才繼續說道:“即便是受收到了宮廷邀請,要說他沒有半點想法,誰又信呢?”
李煜的神色很複雜,他知道,駱聞悄悄地與那個地方保持著聯係,駱聞之所以這麼說,肯定是從那裡聽到了些風聲。
……
室內的空氣靜靜流轉,商邵柔半晌才開口:“所以殿下說到底,隻信駱聞不信我。”
她的聲音清亮,透著一股冷意和煩躁,李煜的心一沉。“抱歉,是我思慮不全,無端地向你發了火。”
商邵柔心中不為所動,甚至還有些隱隱的怒意和莫名的委屈,她扯了扯嘴角,一臉譏笑。
“殿下不該向我道歉,也無需向我解釋。殿下寬厚仁德,與七殿下兄友弟恭,全是奴婢一介小人在搬弄是非...”
李煜背過身去,黑暗中他的背影冷冽地像是一塊寒冰,令人不敢靠近。他已經為她獨自見鄭由的事情煩躁地焦心了,她卻還說這樣的話來氣他?
商邵柔說完這話後,心中驚懼不已。她剛剛說了什麼?嘴在前麵飛,腦子在後麵追?
雖說李煜對她溫柔以待,可他畢竟是東宮太子。東宮如今勢力衰微,可宮人冷語也隻敢在他背後。
在這不平等的封建社會,隻要他一聲令下,他可以立刻就殺了她,比踩死一直螞蟻還容易。
商邵柔後背冷汗涔涔,她努力找補著,聲音也斷斷續續地,虛得很。“殿下,我的意思是...寬厚仁德固然是一種品質,但您不能隻有寬厚,還必須有野心,有謀略。”
“殿下,您可知道周圍的人都在對您虎視眈眈?若您沒有半分謀略和城府,又怎麼能夠在這充斥著豺狼猛獸的宮廷之中生存下來?”
商邵柔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反應,她自認為自己言辭懇切,李煜一定能聽進去。
可是他的眸子依舊很冷,透不出半點情緒來。許久之後,李煜的身影動了動,往門外去。“你好好休息。”
李煜覺得,他若是再待下去,心中那種被螞蟻啃咬吞噬的莫名情感就會爆發出來,他對商邵柔生出的心思,已經算不得上是坦蕩尊重了。
商邵柔的心更加亂了,元宵宴在即,她不能再與李煜也產生嫌隙。若此次他們不能平安地度過元宵宴,那麼她的一切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