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眼安柏,哦了一聲,拿著簪子便回了屋。自己實在是不想看到安柏那張又隱忍又傷感的臉。
安玉為了分散時靜的注意力,特意拿起簪子問時靜喜不喜歡。時靜看了一眼後,接過放在手中,“謝謝你還送我了最愛的荼蘼花簪,這樣式你找了很久吧?”
安玉有些哽住,她其實並不知道時靜最愛荼蘼,她原本甚至都不知道大聿竟還有荼蘼。好在她腦子轉得快,對時靜說:“也是緣分難得,在街上閒逛剛好看到了這花簪,想到可遇不可求,便買來送你。”
時靜摸著簪子上的荼蘼笑了笑,放下花簪和玩偶,翻出了自己給安玉做的圍帽,正想要交待安玉幾句,大概是吉時快到,屋內突然熱鬨了起來,不知不覺進來許多人,圍著時靜便是一陣忙碌。安玉了然,迎親的隊伍可能馬上就要來了。
匆忙之間,安玉忽然俯下身在時靜的耳邊叮囑一句:“靜姐姐,你以後一定要過得開心快樂。”
時靜來不及回話,便被旁邊的喜婆婆遮上了紅蓋頭,安玉再也插不上話,幫不上忙,隻好拿上圍帽躲在一邊,靜靜觀禮。
待時靜出了家門,安玉轉身回了自家旅店,卻發現安柏今日沒有去武館。
安玉走過安柏身邊時,下狠手拍了一下他的背,丟下一句靜姐姐謝謝你送她最愛的荼蘼花簪後,便回了後院。
此時安柏正拿著抹布幫忙打掃大堂,聽到安玉這句話,手裡的動作慢慢緩下來,思緒也慢慢飄回了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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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安柏自認為活的非常快樂,那時爹爹還在家,是商街裡有名的戰場英雄,安柏以此為傲,總是央著父親教他功夫。習得一些拳腳功夫後,便常在商街上呼風喚雨,如同小霸王一般。
時靜與他截然相反,總是靜靜地坐在繡坊門前,拿著繡樣翻來覆去的研究。自打記事起,安柏便注意到了小時靜,一開始在商街上毫無顧忌,到後來經過繡坊門前時總會下意識的減輕聲音。可時靜從來沒有和他們一起玩耍過。
許是注意時靜久了,也可能是瘋著瘋著自己就長大了,安柏再麵對時靜時,便又是主動又是扭捏。有一次安柏練武回來,發現時靜正坐在自己旅店大堂,像在等待什麼人。
安柏鼓了好大的勇氣,磨磨唧唧地走到時靜麵前,聲若如蚊一般問時靜在等誰。時靜看著眼前比自己壯了兩圈還不止的安柏此時扭扭捏捏,沒見過他這幅模樣的時靜笑著將手裡的花樣子鋪平,告訴安柏說這塊她偶然得來的帕子上繡著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花,她想過來請教知事先生是否了解。
安柏裝作明白,拖著長腔哦了一聲,然後問道:“你喜歡這花嗎?”
時靜也不隱瞞:“我還沒見過這花到底長什麼樣子呢,隻是看到這樣子一簇一簇的,長得挺熱鬨的,也不知道咱們大聿到底有沒有這種花呢。”
兩人正聊著,張知事走了過來,知曉時靜的來意後,他拿起花樣子仔細端詳,半天才給出答案:“這看起來很像在官眷人家中常種的一種花,好似名叫荼蘼。”
荼……蘼……?安柏和時靜覺得這個名字有些拗口,張知事接著說道:“這花形似薔薇卻更潔白,在益州路多有種植,聽聞那邊還有將此花釀酒,味道頗為甘甜。”
張知事扯著扯著便將話題從花引到了酒上,倆人搖了搖頭,在張知事眼皮子底下竊竊私語:“以後我也要去外麵打仗的,若是我看到這種花了,我便折下來一枝給你帶回來。”
“不不不,這花若是隻能在巴蜀地區,帶回來適應不了咱們都城的氣候,養不活該怎麼辦?”
“那我就將當地養花的法子一並帶回來唄,都城的花市連那嶺南的花都養的好,怎麼能偏偏就這種花養不活呢。”
……自那之後,安柏與時靜的關係好像變了一點。安柏出去玩耍碰到時靜了,會互相打個招呼。情竇初開的安柏察覺到自己對時靜不一般的情愫,正羞澀也不安之時,父親再一次離開了家,前往北地戰場。
也正是這一走,改變了安柏許多。安柏剛開始怨恨父親為什麼拋下他和娘親,尤其在看到娘親一個人操勞著旅店,前院後院忙碌不停時,看到娘親夜半仍打著算盤,一個人將後院的水缸灌滿時,安柏對父親的不滿達到了頂峰。
可一年一年過去,大聿邊境騷亂變本加厲,自己在旅店見多了那些從北地逃難過來的人講述著他們令人憤恨的遭遇,安柏逐漸開始理解父親。當安柏有一天發現,自己也想選擇和父親走一樣的路的那一刻,他糾結許久。安柏向往軍中,可又不想時靜過上和娘親一樣的日子。
“歸根結底,終究還是……”安柏清醒過來,耳邊已沒有迎親隊伍的聲音,他這才放下抹布,走到旅店門口,望著時靜消失的方向,立定許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