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晨的露水滴落在我眼睫上,我不太情願地揉著眼睛醒來。
微風將調皮小花妖的低語傳來,山間的清泉唱著歌頌晨陽的歌謠,青鳥自高空以最優雅的姿勢落於參天古樹的枝乾上……
而穿著彩衣的我也一躍而起,赤腳輕點溪水,腳尖一陣清涼。
我笑起來,手中揮舞著劍,一招一式,動作有力卻又不乏美感,真是英姿颯爽;劍光舞動,仿佛將那無形的陽光也接住,看它躍在劍刃之上,閃著耀眼的光芒。
“你刻苦練習劍術不會想哪一日打敗小金毛獨占滄海之原吧。本喵跟你講,這是不可能——喂!你這小丫頭,乾什麼啊!”
我一揮劍,劍氣打在小肥貓的腳邊。伊吹忙往旁邊一躲,才發現我打來的那劍氣不過是個幻象。
“我體內的惡神已被伊邪那岐大人封印,我現在可是位好神明,與你口中的那個小金毛是一樣的。”
“是嗎?”伊吹晃動著他圓滾滾的身子繞著我轉了一圈,“你會給本喵做小魚乾嗎?”
我提起他的後脖頸將他給拎起來,搖搖他一身的大肥肉:“你還想著吃!你看看自己都胖成啥樣了?”
“小丫頭你管不著!”伊吹跳起來從我手中掙脫下來,哼了一聲,邁著他的四條小短腿晃晃悠悠地走開了,走了一段後又扭過頭,“小金毛現在還在山崖上練槍,傍晚會去海邊摸魚。本喵可提醒過你了。”
“謝了!”我高聲喊著。將劍收入劍鞘後,望著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團。心中微微一痛,又開始焦慮傷感起來。
一陣風吹過,吹落了我紮起的發繩,編成麻花狀的頭發在風中散落開來。晨光熹微,眨眼的刹那,在朦朧的視線中,仿佛望見了遠處正向我走來的少年。
我來到滄海之原已過了快兩個月,而這兩個月,我與須佐之男,也就是伊吹口中的小金毛,還沒說上一句話,甚至都沒見過麵。而我,也一直在躲著他。
也許每個人都是矛盾的,就連神明也不例外。我雖是在躲避,可我也依然想著想要見他一麵,跟他說清楚我想跟他做朋友。可是那麼長的時間過去了,我始終不敢向前邁出這一步。
後來就連伊吹都看不下去了,主動撲過來踢掉我手中的劍,告訴我須佐之男在哪在哪,讓我去找他。
我撓著腦袋問他:“那你怎麼不讓他來見我?”
他氣得想跳起來抓我的臉:“你還不是一樣躲開!”
02
我並非誕生於葦原中津國的神明,而是來自於唐國。我本是在自殺後死亡的人類,沒想到我非但沒墮入無間地獄,反而還成為了神明。
不過似是在懲罰我對自己生命的漠視,我這個神明,是在冥界之中誕生的。
我自忘川河中升起,心中沾滿了怨念恨意,身體纏滿了人類的屍骨。而這些汙穢,則在我身體中彙集,讓我成為了惡神。而我也因此,有了身為神的能力。
雖說那惡神是汙穢,是怨念,但我們的記憶是相同的,我能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所以那惡神,也是我。
更可悲的是,在這個世界中,是不允許惡神的存在。他們看到我自然會恐懼會害怕,我也清楚自己的誕生是錯誤的,我必定會被絞殺會被消滅;為了保命,也為了不讓我這個惡神濫殺無辜,我選擇了偷渡,連夜爬到隔壁的小島上。
但由於是剛誕生的緣故,即使我在自縊前已過了及笄之年,現在的身體卻是個人類八九歲小孩的模樣。
可我真沒有想到,我剛爬到岸上,就看到了一大群妖魔正在虐殺著人類。
也許是這裡充滿了妖魔與人類絕望哀嚎聲的緣故,惡神再難以被我壓製,主導了我的身體。
此時的人間已遭妖魔肆虐掠殺了數月,在這四處都充斥著鮮血與絕望的世界中,我張開了雙臂,沐浴在這猩紅的光景中。
一隻妖魔發現了我,他手中的戰錘毫不猶豫地向我砸來,卻在進攻的刹那間,巨大的戰錘被我的神力碾碎成為了齏粉散落在空氣中。而我,甚至隻是微微動了動眼神。這便是在忘川河中積澱了千萬年的汙穢與怨恨的力量,隻要我想,即使是覆滅這個世界,也不過隻是抬手翻手的瞬間。
那妖魔恐懼又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後退著。
我卻笑著向他伸出手來,血雨滴在我漆黑的指甲上,綻放出血色的蓮花:“你不必怕,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你是什麼?神明?妖魔?還是惡神?”
我看到了倒映在他眸中尚且年幼的我,明明是人類孩童的我,他一個爪子就可將我捏碎,但卻是令他如此恐懼著的一個存在。
我勾起嘴角:“或許都是。”
03
那個少年神明挺身而出,死命掙紮阻止繼續殘殺人類的妖魔,擋在人類的麵前。
他仰頭質問坐在由無數人類屍骸堆疊起的王座上的我:“你也是神明,為什麼要與妖魔為伍?放任他們殘殺人類,塗炭生靈?”他的語氣中滿是厭惡。
我冷哼一聲,不想回答他的話。手輕輕一揮,我身後的妖魔一擁而上,向他撲去。
他的神力被封印,半點無法施展,很快便被妖魔壓製住。
我望著他身後的人類,舔著指尖的血:“你們難道還指望這樣的神明救你們嗎?”
倒在血泊中的神明已奄奄一息,嘴唇卻還在這渾濁的空氣中微微顫動著,似是在囈語。我看著有趣,親自從屍骸之上走下,蹲在他身邊。
快撐不住想要合上的雙眼在看到我時又猛地睜大,眸中對我的仇恨與怒火似要將我碎屍萬段。
“可你現在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