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銜止住笑意,沒說話。慢條斯理地從書包裡拿出自己的文具盒,一個很簡單的沒有任何裝飾的白色塑料文具盒。裡麵安安靜靜地躺著幾支筆。
黎妤看清楚了,裡麵隻有兩把黑筆和一把紅筆還有一支鉛筆和橡皮擦。
然後,沒了。
再看看自己的,五顏六色花裡胡哨什麼筆都有,可是奶奶和自己說,女孩子嘛,就是要活得精致一點,所以說她有多一點的筆又有什麼關係呢?
黎妤總算把自己安慰好了,她將視線吝嗇地收回,用手肘撐著下巴,心想該怎麼和市一搞好同桌關係呢。
過了會覺得無聊,默默看向陳隱澤,發現他已經趴下睡覺了,一點顧忌都沒有地對著她,她看見他硬朗的眉眼和清晰的下顎線,還有淺淺的內雙褶皺。就像是平時不露鋒芒的雛鷹,找到獵物時鋒芒畢露的雄鷹。
突然,陳銜睜開眼,與正在看自己的黎妤四目相對。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似乎萬物都為他們停止。黎妤屏住呼吸,不敢眨眼,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在空氣裡碰撞,隱約看見火花四濺,卻又不想立即收回。呼吸也找不回來了。
細長眉毛下的眼睛大又透亮,睫毛卷翹,還有與生俱來的臥蠶。陳銜被她這種無害的眼神看得莫名有些煩躁,喉結滾燙,從深處“嘖”了一聲。
黎妤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睜著有些不受控製地流出眼淚,但這屬於正常的生理現象。她輕眨,濃密的睫毛耷拉下來,在眼上覆上一層陰影,眼睛因淚水變得閃閃發光。
她移開視線,用白淨的手揉了揉眼睛。
陳銜看見她晶瑩的淚水,不知怎的從胸腔裡迸發出一團火燒到耳畔,他低低地問:“你哭什麼,嗯?“似乎下一刻就會展現出自己雄鷹狩獵的本性。
黎妤從書包裡掏出紙巾擦眼淚:“我沒有哭,我這是生理反應,時間一久了就想流眼淚。”
陳銜轉過頭,視線有一瞬落在她纖細的手腕上,他從來沒見過誰這麼白,像家裡的白瓷。
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生的眼睛會這麼漂亮清澈。
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砸在了心上,像羽毛一樣。
“同學們安靜!都已經高一了,還這麼不懂事嗎?”一道尖銳的女聲劃破天際。
吵鬨的教室立刻安靜下來。
女老師戴著厚眼鏡,短發,一看就是一個老練的教師。她拍了拍講台:“大家也都知道這裡是哪吧?”
“這裡是濟中!全區最好的高中。這裡是雄鷹班,全區最好的班級!”
“怎麼還有人敢睡覺啊,啊?你來這裡混吃等死的嗎!”
………
黎妤靜靜聽著,當她踏進這裡的第一秒開始,意味著她接下來的三年,需要多努力,多自覺上進。
這裡的管控也非常嚴格,每位教師都嚴厲,儘職儘責,接手雄鷹班的,大概就是這幾年市裡的優秀特級教師陳建紅。
出了名的嚴厲。
陳建紅大聲喊:“大家和我一起喊,是雄鷹,我們就要積蓄力量!是雄鷹,我們就要展翅翱翔!”
在陳建紅的注視下,陳銜配合地張張口,瞥見旁邊的黎妤很認真地念,聲音格外堅定自信。
這個時候的黎妤,確實是很自信的。這是一種青春才有的自信。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嘴角無意識地上揚。
一係列的鼓舞呼籲做好之後,陳建紅露出了職業性微笑:“聽說市裡的第一也在我們班啊?”
她環視了一圈,眼睛落在了黎妤身上,這個班裡,黎妤長得安安靜靜還漂亮,一看就是那種百依百順,尊敬師長的好學生。
陳建紅親切地走進黎妤,把手搭在她的右肩上:“同學,是你吧?很好,你要作為榜樣……”
黎妤本來是不想打斷她說話的,但是她沒辦法這麼心安理得地聽完,她搖搖頭:“抱歉老師,不是我…”
陳建紅不可置信,眉毛擰在一起,她聲音又開始尖銳,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就像一隻揚眉吐氣的老山雞:“不是你?”也注意到了旁邊的陳銜:“難不成是他?”
本來也隻是一句玩笑話,甚至有點調侃,可屬實是沒想到陳銜抬頭:“還真是我。”
這張痞帥的臉,一看就是壞小子,校服也穿著不正經,在她進班級的前一秒還囂張地趴在桌子上睡覺,進了雄鷹班,陳建紅也隻當他可能是校長親戚之類的身份混進來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市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