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爾斯跟隨著狗壯在傍晚時分到達了馬肋骨河穀,馬肋貧民窟就像兩條被汙水浸透的黑色布條,被這座星球上那些無助的流民,隨意的晾曬在了窄河兩岸,彎彎曲曲的向著看不見邊際的遠方無儘蔓延。
“這裡的大人都出去參加暴動了,你不用擔心。”狗壯對正俯瞰著河穀的圖爾斯說到。
“從這到我家可是不近啊,你竟然每次打牌精力還是那麼旺盛,厲害厲害。”
聽到圖爾斯這麼說,狗壯一邊向著河穀底下走,一邊說到“要不想被餓死,就先不能被累死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往下向河穀走著,到達貧民窟裡麵的時候,已是夜幕將至。低劣材料混搭的窩棚縫隙裡麵,開始有了微弱的光亮。圖爾斯好奇的在一個窩棚前駐足,向著裡麵看去。大人們都出去參加暴動了,此時那間窩棚裡麵留下了一對孩子,看的出來都是男孩,臉臟兮兮的,稍大的孩子,正用一截磨得扁平的樹枝給弟弟挖樹葉上黑乎乎且粘稠的食物吃。弟弟大口將樹枝上的食物吞進肚子裡,眼中瞬間閃爍起了滿足的光。
“那是河裡的魚搗成的醬,你不會想吃的。”狗壯在圖爾斯耳邊說到。“走吧,讓孩子們看到你,會嚇著他們的。”
“他們為什麼怕我,我和你們看起來也沒什麼兩樣啊。”圖爾斯一邊跟在狗壯身後,一邊小聲說到。
“你的身上既沒有魚醬的腥臭,也沒有久居在這河穀裡麵所浸染的潮濕味道,孩子們隻是一聞就會害怕。”
聽完狗壯的話,圖爾斯舉起自己的袖子聞了聞“差彆真的有這麼大嗎?”
狗壯沒有再回答他,隻是默然的在前麵帶著路。圖爾斯覺得,他踩在泥濘道路上那輕微的聲音,正不斷的在河穀兩側的岩壁間回響。
和其他沿著河岸搭建的窩棚不同,狗壯的窩棚被他掛在了河穀下遊灘塗旁的一顆樹上。他覺得這樣至少更像活著。
“那裡就是你們生活的城市。”狗壯順著自己窩棚中唯一的那一方小窗,向著遠方指去。然後將自己手裡的食物遞給了正好奇的端詳著屋裡麵殘留魚骨的圖爾斯。“對於暴動,你為什麼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圖爾斯接過食物,聞起來還不錯,猶豫著該不該回答。“這個…”
“真羨慕你的從容,你的生存似乎不費吹灰之力,與我們截然相反。”
圖爾斯微笑著放下手裡把玩的魚骨,大口吃了手裡的食物,“嗯!味道真不錯。”顯然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好吃的多。他注意到狗壯也不吃飯,隻是麵對著貴族城市的方向出神。
圖爾斯一邊吃著,猶豫再三,如說閒話般說到:
“雖然看到你們暴動,我很替你們高興,但是恕我直言,暴動大概率會在今夜過後被平息,這個世界立即會恢複成之前的模樣。”
“這就是你一點都不擔心的理由吧?”
“對,即便你在我家裡麵用護衛隊的槍殺了兩個人,試圖激起更多人的憤怒,但是依舊是於事無補。”
聽圖爾斯這麼說,狗壯將略微停頓了一下,吃了口手裡的食物後才又說“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有些事情我們是心照不宣的,比如你在殺死第一個人之前,他試圖說出你在泰維工坊做的事,但是你沒有給他機會。”圖爾斯一邊吃著狗壯給的食物,一邊語氣輕鬆的說著。
“這件事,隻要你不提,我便會識趣的不去問,這就是我們之間的默契吧。這種默契在我們玩骨牌的時候卻不見了,每次我在心裡希望你能輸給我一把的時候,你總是贏得更多了。”說完圖爾斯無奈的笑了起來。
狗壯聽圖爾斯這麼說,也稍覺釋然的微笑著回應道“我就覺得你跟本就不像你在牌桌上那麼笨。”
兩人一言一語的說著,等到手裡的食物所剩無幾時,月亮已經高懸在夜空了,淒冷的月光灑在狗壯的臉上。“泰維是我的種姓,一個月前我聽說泰維繁殖器即將枯竭,我隻是去目送了一下。而殺他,也隻是因為我不想你知道我是泰維族的人,當然如果兩條流民的命能使給暴動添把火,換取流民們生存的機會,那更是一舉兩得。”
“挺好的,你還能讓彆人知道你不是你。”圖爾斯用自己的衣服擦著殘留著食物殘渣的手,然後聞了聞。“圖爾斯的烙印自我出生起便長在了我的身上,就像你說的到哪都似乎帶著股味道。”
“如果我說我是一個泰維種姓都不承認的流民,你還會羨慕嗎?”
“那你是真的慘,你淒慘的該去自殺,隨著時間的流逝你最終會化作一粒宇宙塵埃。就像那兩個被你...”圖爾斯將手比劃出手槍的模樣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窗前,將那朵在月光下泛著銀白色的花朵端起來欣賞起來。
“但是,你不是還是好好活著嗎?就像這朵美麗的花一樣,孤獨的麵對著光明,帶著滿懷希望的活著。況且,其實你們流民繁殖器衰竭的事,早都引起了星球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