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山下的有一座三江城,這裡江河交錯彙聚於此,然後穿過赫赫有名的青龍峽,彙入大海。
數百年來,三江城便是重要的水運商埠,城中商賈林立,客棧,酒館,商鋪更是不計其數,街上人來車往,熱鬨繁華至極。
師予寒是第一次下山遊曆。師父說,若要修得大道,都得去人間走一遭。入紅塵而不墜紅塵,才算是真正的勘破。因此,下山修行,是每個修真弟子的必經之路。
隻是下了山去,不見得人人都能回到山上去。
有人做了朝中高官大將,封侯拜相,榮華富貴享之不儘。有的自成一家,自立門戶,講課論道,從此信徒以萬計,名噪天下。有的娶了無數嬌妻美妾,從此芙蓉帳暖度春宵,每日陰陽采補,青春不老,快活瀟灑。
師父從不生氣,見到有弟子棄道不歸,也隻淡淡一笑,“各人自有緣法,隨他們去吧。”
酒館的角落,坐著一個紅衣女子,戴著帷帽,避著光坐著,半個身子都隱在黑暗裡。
師予寒一腳踏進酒館中,方才觥籌交錯,熱鬨非凡的酒館一下子安靜下來,酒館裡的食客們齊刷刷看向這個陌生的少女。
白衣勝雪,不染纖塵,全身上下好似透著淡淡的冷意,讓人不敢逼視。她的肌膚如新生的嬰兒,又似最上乘的胭脂白玉,目光清澄,淡然如水,沒有一絲一毫波瀾。
眾人齊齊驚歎一聲,“好漂亮的美人!世間竟有這樣的美貌女子?!這是仙子下凡吧!”
師予寒置若罔聞,撿了一張空桌坐下,向老板要了一壺茶。
眾人來這裡都是喝酒吃菜,隻有她要了一壺清茶,老板見她生的漂亮,也不跟她計較,照樣殷勤招待。
店裡的食客們幾杯黃酒下肚,很快又說起了彆的談資。
“你們聽說過江神那件事嗎?”
“江神?什麼事?”
“你不知道嗎,明天河源村要祭祀江神了!”
“這事我知道,你們這些外地人自是不知了。那是河源村的老規矩了,明天是一年一度的江神節,這次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姑娘獻祭?”
另一人道,“這事在我們這裡不算稀奇了。河源村就在赤江邊上,他們年年祭祀,祈求赤潮如期而至,世代如此。”
“他們當真用活人祭神?!”
“他們每年是要選一個未出閣的十六歲處子,祭祀那天,拜了江神後,晚上就把那女子綁在椅子上,留在江神廟裡。第二天過了午時再去廟裡,村裡的人推開廟門,隻看見綁縛少女的繩子散落在地,那少女……”
那人說到這裡,慢悠悠呷了口小酒。
“那少女怎麼了?你快說,彆賣關子了。”
“急什麼?還不讓人先喝一口咧?他們進去一看,繩子散了,椅子上空空如也,少女不見了。”
“不見了?”眾人臉色一變,麵麵相覷,“被江神帶走了?”
“這就不知道了,反正村的人說,江神年年都要納新娘,少女是被江神帶到江底下給他做媳婦了。也有人說,少女是被肚子餓了一年的江神給吃了。”
眾人哎呀了一聲,吃驚道,“真,真吃人啊!”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這是河源村的習俗,犧牲一個女子,換全村太平一年,當地村民也都認了。”
“不會吧,就沒有人搬走嗎?這用活人祭祀,遲早會輪到自己女兒頭上。他們舍得自己的親骨肉?”
“哈,你們這群外地人是有所不知了,他們當然願意了!那赤江裡每年都會發赤潮,衝來帶著黃金的泥沙,潮汐褪去,村民都在江灘上淘金沙,河源村可是遠近有名的富庶之村了。”
“誰願意出去,背井離鄉的?再說家家戶戶年年輪流來,很公平。那些沒生出女兒的人家想破了頭皮,哪怕是娶四房小妾,也要生個女兒出來,才有資格長久在村裡落戶。”
剛剛還義憤填膺的人不說話了,有人摸了摸小胡子,混不在意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舍個女兒就舍個女兒吧,反正女兒大了也是要出嫁的了。”
又有人哼了一聲,男人大概四十出頭,胡子拉渣,“河源村那幫人為富不仁,仗著有幾個臭錢,把周圍村子的地能占就占,人能搶就搶!就是為了他們的赤潮能漲得更高更大!哼!這麼貪心,江神都要看不下去,遲早被赤潮給淹了!”
“這人是誰?”
老板壓低聲音,“彆理他,彆理他,咱們這裡出了名的酒瘋子,他老婆被河源村的人買去做了小妾,但凡隻要是跟河源村有關,都要咒上幾句。”
眾人一臉不屑,“自己要賣老婆,現在來這裡罵人,有骨氣彆賣老婆啊。”
一群人又開始喝酒,這件事就在風淡風輕的閒聊中過去了。
師予寒眸光沉了沉,喚了聲“老板結賬。”在桌上留下幾枚銅錢就走了。
第二天,師予寒去了河源村,沒想到還沒進村,就在村口碰到一個少女乞丐,身穿一身紅衣,蓬頭散發,灰頭土臉。
“大善人,行行好,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你給我個饅頭吧。”
“去去去,哪裡來的叫花子!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彆再這裡添晦氣!”村裡的人不耐煩地直揮手。
師予寒掃了一眼,見這裡的人果然衣著體麵光鮮,家家戶戶都是青磚瓦房,幾進的院子,比起一般村落,果然富庶許多。
小乞丐沒討到吃的,也不甘心就走,被這群人趕走,又嘻嘻哈哈去了村那頭。路過一戶人家時,那家主人悄悄叫住了她,“你,過來,過來。”
小乞丐東張西望,見旁邊左右沒人,指了指自己,口中啊啊啊的,瞪大了眼睛。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精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