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民國二十年夏,陳家作為在揚州有名的徽商世家之一,已經在此地度過了三十幾個春秋。
八月中旬的揚州熱的狗都懶得動彈,陳家便在這樣的日子裡迎來了一個忙碌喜慶的大日子。
陳家的大總管陳如海打太陽未出便起身忙碌,天灰蒙蒙亮時一個矮胖的身影急匆匆邁進了大廳,操著粗大的嗓門叫到:“陳管家,陳管家哪裡去了?”
陳如海一聽有人叫自己,對身邊的仆人交代幾句,扭臉撩開竹簾走出了裡間,抬眼見站在外間大廳的矮胖男人快走了兩步:“呦,三爺您今個起的早啊。”
矮胖男人約摸四五十歲上下,油光滿麵的臉白的很,聽了陳如海的話那雙不大的眼睛裡閃過一抹精光:“陳叔,今個是老爺子70歲的大壽,我做兒子的可不是得儘心儘力嗎。”
陳如海忙點頭稱是,問道:“三爺這麼早起是不是還有什麼吩咐?”
眼前這位三爺那可是老爺子眼裡的寶,這揚州城裡誰人不知陳家二老爺子陳樊有五子,除了早些年不幸逝去的老大和老四外,剩下的三個裡最疼的就是這老三陳乾福了。
陳乾福摸了把又白又肥的雙下巴,打量著正在布置的大廳,半晌皺起眉來:“我前天托人請文老寫的那幅壽字怎麼不掛起來?老爺子可是最喜歡文老的字了。”
陳如海連連點頭:“三爺,那字昨個我才收到,已經讓人連夜裱了去,隻要一送回來我立馬就讓人給掛上。”
陳乾福噤了聲,打了個哈欠又上上下下察看了一番,這才放心的走了。
夏日的天亮的早,轉眼間朝陽升了起來。
陳家大院裡丫頭婆子忙做一團,屋裡院外早已掛上了一碼色大紅的綢子。
喜慶又刺眼。
此時內院深處一扇高大的院門打開,一位年約四十的婦人在兩個丫頭的陪同下走了出來,那婦人一身藏青色的衣裙,深沉的顏色襯的她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毫無血色,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的掃了一圈,刺眼的紅讓她有一瞬間的失神,不由自主的皺了下眉頭,直到丫頭叫了她兩聲才回了神。
“二小姐和五少爺起來了沒有?”婦人蒼白的唇極輕的吐出了一句話。
略顯成熟些的丫頭回:“夫人您放心,雖然五少爺平時貪玩的很,可今個是老爺子的大壽,再加上有二小姐在,肯定不會壞了規矩的。”
婦人一聽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言語間滿是寵溺:“他可保不齊,菀蕙那丫頭倒還好,就怕瑞華又耍孩子氣。”
另一個年輕些瓜子臉的小丫頭插話道:“夫人,咱們五少爺雖調皮了些,可心腸卻是好的很。”
婦人不置可否,剛要邁步就聽身後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
“姐,我都和你說了那件粉色的好看,你偏不聽,穿的這麼素要是讓白沭哥看到肯定不喜歡,還有……”少年略顯孩子氣的聲音。
婦人轉頭看了過去,就見一對少男少女走了過來,那說話的少年似有不滿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嘮叨,邊上的少女倒是安靜多了,隻垂頭走路並不理他的話。
略顯成熟的丫頭笑著開口:“二小姐、五少爺,夫人剛剛還在說你們呢。”
“娘。”
少女一身淺淡的玉色衣裙,走到婦人身邊伸手親昵的攙扶著她。
婦人笑笑將目光放在少年身上,皺眉有些苛責:“瑞華你看看穿的像什麼樣子,今天是你爺爺的壽辰!”
陳瑞華低頭打量自己一身的紅,有些不解:“娘,這一身不合適嗎?”
天,燥熱起來,進出陳府的人絡繹不絕。
能出入陳家的那都是揚州有頭有臉的人物,陳家二老爺過70大壽誰不巴結著要來,一身玉色衣裙的陳菀蕙抬眼掃了一圈,高朋滿座,熱鬨非凡。
坐在她邊上的陳瑞華老實不起來,桌子下的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姐,你說哥今天趕得回來嗎?”
陳菀蕙拉回自己的衣服袖子沉吟了一下:“你放心好了,哥昨天來信說已經到了上海,今天肯定趕得回來。”
一聽這話陳瑞華高興了:“上海?哥答應我去了上海就會帶狀元樓的糟鳳爪的。”
提到吃的眼睛都冒光,陳菀蕙隻笑:“這麼熱的天,還想著吃糟鳳爪,路上都壞了。”
坐在她邊上的陳菀玉聽了抿嘴笑了笑:“五哥你倒是個嘴刁的,咱們揚州城這麼大就沒你愛吃的,也就四哥寵著你的少爺脾氣。”
陳瑞華得意的很,半癱在椅子上,拿眼斜著人,再配上那身花裡胡哨的打扮,整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菀玉這話說的,好像哥隻疼我一個似的,哪次哥出門回來不給你和瑞吉帶禮物,淨說這些沒良心的話,看我不去告訴小叔。”
陳菀玉一聽臉紅了起來,央求:“五哥,我這不就一打趣嗎,你還當真了?二姐你看他。”
陳菀蕙點了點陳瑞華的腦門:“這麼大的人了,且是個爺們,怎麼儘說些做些小家子氣的事情,平白弄的像個碎嘴子。”
陳瑞華雖平日愛玩愛鬨了些,可在這個胞姐麵前倒是老實的很,被她這麼一說立刻閉了嘴,白了陳菀玉一眼。
“要告訴我什麼呀?老遠就聽到你們姐弟幾個的聲音了。”
幾人話音剛落,一個清脆的男聲打不遠處傳了過來。
眾人扭頭一看,來人約摸四十歲上下,穿著一身絳紫色的長胞,麵目清秀帶著點點疲色,正是向來風流倜儻的陳家老五陳乾洸,人如其名,命中缺水,乾洸乾洸自然有多少錢都敗光,是揚州城裡有名的花花公子,陳家老爺子對這個小兒子頭也是疼的很。
但陳家幾個小輩對這個小叔卻是喜歡的緊,平時闖個什麼禍了,惹了什麼事了,家裡家外全靠這小叔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