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一出口其實他就後悔了,可被情緒一激,他又不受控製地說了出來。
他乾脆衝回家把頭蒙在被子裡,強迫自己進入放空狀態,等到半夜十二點房子仍舊空蕩蕩時,文茫然翻來覆去睡不著了,他伸手,旁邊的床鋪冷冷的,他想起前幾天溫景在家裡各個角落留下的笑臉,又想起今天早上那個電話吻。
明明溫景才是受害方,為了自己的情緒考慮,總是會自己主動避免人體改造的相關事件。
這樣回想起來,文茫然才覺察到,他一直理所當然地享受這份好意,卻從來沒有為對方考慮過。
被抓住被改造,還有現在存在且可能一直存在的不可逆的身體損傷,彆說之前引以為傲的體術,隻是想要普通哨兵那樣的體能都很勉強……這些改變,聽到的人都感到絕望,親身經曆著又該是多麼難熬呢?
一邊想一邊已經走了出來,將近淩晨兩三點的時間,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他其實不了解溫景回去什麼地方,不過他想溫景應該也沒有多少能去的地方。
寄養的叔叔家離開還來不及,怎麼會趕著回去。除了那裡,溫景好像也沒有什麼關係特彆親近的人,除了自己……可家裡也沒回來,那麼其實大概率就指向了一個地方——506,他們學校的寢室。
去了寢室門口,輸入密碼時,文茫然莫名心中有股很強的直覺,溫景的確是在房間裡。一想到這個事實,他心裡又冒出一陣類似近鄉情怯之感。
如果溫景真的在房間裡,那他又在乾什麼呢?是躺在床上嗎,還是站在床邊,是麵無表情嗎,還是在哭呢?
一咬牙打開門,沒有開燈,窗外月明卻也足夠看清楚。
“這裡沒人住嗎?進來倒也不臟。”好像是隨口閒聊的語氣,文茫然差點兒恍惚了,又摸不準溫景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還願意搭理自己,顯然還是件好事兒,因此不管這話究竟背著什麼深意,他都會接過來,“我有交待他們每周打掃。”
“對不起,今天那樣說不是我的本意……”道歉的話說起來比想象中更容易,他一邊道歉一邊朝溫景走去,在一個距離卻停住了,不敢靠近般聲淚俱下地懺悔。
那一係列動作實在太過流暢,仿佛是下意識的舉動,在他頭腦安排之前已經動作了,他其實沒怎麼仔細研究過溫景的喜好一類,可對於討對方歡心與心軟這件事,他好像無師自通。
無論是表演還是什麼,最終的確起了作用,溫景接受自己的道歉,兩人重新回到家裡,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軌。
“你和老師申請了複學嗎?”文茫然見溫景和自己一起收拾行裝道。
“嗯。”言簡意賅,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溫景沒有解釋的意思,文茫然很有眼色也不問,驀地他又想起另一個重點來,“今天一起去理論課嗎?”
他其實一向心直口快,說話做事全憑自己開心,沒多為彆人考慮過。隻是他想問的其實是溫景仍舊去哨兵學院嗎?
可這個問題又要怎麼問,雖然一直在養傷,可被改造的身體是不可逆的,如果按照嚴格標準來看,溫景其實已經不屬於哨兵。
可難道去向導學院嗎?即使溫景曾經陰差陽錯學習過向導知識,向導的身體限製仍舊會將人在第一道門那裡就卡住。
完全是左右為難的事情,因此文茫然隻是挑了今天哨兵學院的課來旁敲側擊。他心裡在害怕,他害怕溫景會討厭、怨恨現在的生活,從而連帶自己也討厭。
溫景舍身救自己,他誠然十分感動,說難聽一些,假如溫景真的從此杳無音信,他會永遠感激、懷念。可溫景回來,驚喜之後這些每時每刻離不開的日常瑣碎,這些不單對溫景本人是個難題,文茫然身處其中旁觀同樣難熬。
每當看到溫景的生活被那個事件影響,無論是虛弱嗜睡的身體,還是夜間難捱的病痛,亦或是今天這樣找不到地方的未來……文茫然心中愧疚就更深,直到現在他越來越覺得,這份恩情好像太過沉重,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似乎什麼都沒辦法彌補,他想儘可能得多地去照顧對方,又怕弄巧成拙,反而是另一種傷害。
因此隻好儘可能地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戀愛的關係好像是唯一能讓對方接受自己有些過分的照顧又不會拒絕的東西。
所以他們的戀情依舊保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