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裡鄉親，一個村裡多少都是帶著點血緣關係的人。一路走來，先是和鄰院的大河哥大河嫂打了招呼，往前又遇見去菜園的李嬸子，幾人站著閒聊幾句，沈清夜麵上上落落大方，能言善語，逗得李嬸子臉上褶子都笑攏。

人一走，李青禾感覺沈清夜就有些悶悶不樂，“咋了？”李青禾問。

沈清夜有些不好意思，這趟出門，裡麵穿著件夾襖，單衣外還加了件長袍，整個人是暖和許多，但沈清夜一路走來始終彆扭，見彆人打量自己，都覺得對方是不是看自己穿得太厚顯得臃腫。

沈公子以前哪在意過這些，可是麵對李青禾的親戚鄰裡，總是怕留下不好印象。

心裡的擔憂不好和李青禾說，糊弄了幾句，李青禾還沒深究，就到了王大夫家門口，兩人止住話題。

李青禾上前敲了敲門，王大夫推開，“喲！這不禾小子嗎？身子哪不舒服？”

李青禾開口解釋，“不是我，是，”李青禾一下子卡住，不止怎麼稱呼沈公子，“是，內人……”

內人一出，李青禾愣了一下，王大夫沒發現，“是沈郎君啊，快進來吧。”轉身招呼兩人進屋。

李青禾跟著上前。

“嗯？內人？”一聲輕語在耳後響起，李青禾沒有回頭，也不回複，徑直走進院子。

…………

“嗯……寒氣入體啊……”王大夫摸著自己的山羊小胡子沉思，他剛才把了沈公子的脈象，浮細無力，氣血不足。

“怎麼樣？”李青禾焦急追問，怕沈清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先天不足，又寒氣入體，落了病根……一時半會是治不好，得養，好好養著……”王大夫皺著眉，“想來沈郎君以前應該也是治過，可惜沒能堅持。反反複複，這本就是耗時之事，短則三年五載……”

李青禾一聽，忍不住瞪了沈清夜一眼，下去的火氣噌一下又上來，沈清夜這時候倒是乖巧了，啥也不敢說，用潤濕的眼睛盯著李青禾好似在求饒。李青禾撇過頭不想搭理他。

王大夫絮絮叨叨去藥房開藥，徒留兩人在原地。李青禾突然感覺衣袖一重，一看，青蔥指節勾住自己的袖口。看手的主人，狐狸眼水潤看著可憐極了。作往常李青禾早就原諒他了，可這事李青禾想著就是生氣。想著兩人成婚了，就是一家人，家人做出如此傷害自己身體的事，哪不生氣！

李青禾暫時不想理他，怕控製不住發火，又想著何來理由發火？人家沈公子自己的事，哪輪得外人來操心？兩人雖是結了親，可能在沈公子看來也沒有什麼吧……

心中□□味一起湧上來，李青禾努力不讓自己紅眼眶。

沈清夜看到李青禾這幅模樣，暗叫不好，好不容易才打開的心房，這次要是沒處理好，兩人怕不是間隙越深。

沈清夜直接上前摟著李青禾的腰，整個人環抱住李青禾，“對不起！”直接道歉，“青禾，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有嘴不解釋拿來唱嗎？沈清夜以前偶然間看過一本話本，對書中男女主人公間發生的曲折愛情嗤之以鼻，好多磨難都是兩人不開口造成的，沈清夜心懷警惕，怕自己與李郎有這般問題。

“我的錯，我以前不愛惜身子，是我那時想岔了！青禾，罵我吧，不要憋在心裡，好嗎？”沈清夜祈求。

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李青禾頸脖裡，再大的火氣對著沈清夜這張臉，李青禾就能消下三分，再聽沈清夜這誠懇認錯態度，火氣又消了三分，美人垂淚，又是三分，而那剩的一分火氣不消片刻也煙消雲散。

李青禾無奈，轉過身子見眼眶紅濕的沈清夜，心一下就軟了，黃花大閨男哪見過這等架勢，伸手想擦拭又怕磨紅嫩膚，僵持一會，李青禾手忙腳亂翻出自己裡衣袖子，小心翼翼撫著他眼眶，沈清夜也閉眼垂頭任他擦拭。

“喲！”王大夫拿著藥出來，看這景象驚呼，“這是在乾啥呀？沈郎君出了啥事？”說罷想上前細看。

李青禾陡然收回手，外袖不注意刮蹭了沈清夜的臉，留下一道紅痕，李青禾心下愧疚，但王大夫在這不好有什麼動作，往後退一步準備回王大夫話，才發現兩人站得如此近，不足一尺。

“他眼睛進灰，我幫他看看。”李青禾解釋。

“哦，那沒事了吧？”

“沒事了。”

沈清夜靜靜站在旁邊，微笑著滿眼都是他。

“喏，”王大夫把藥遞給李青禾，李青禾趕忙接下，“一日兩次，早晚服用，三個月的量。還有這，”王大夫提著另一袋藥，“這是藥飲，煮水服用即可。”

王大夫接著囑咐：“日常勿食生冷寒涼食物，多喝溫熱水……”

李青禾挨著記下，就差拿筆了。

…………

付過藥錢後，兩人帶著兩大包藥準備離開王大夫家。誰料到外麵早已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不大，連綿不絕，地麵濕軟，應該是下了小一會兒的。看雨一時半會也聽不了，好在有傘，李青禾就不打算在王大夫家多留，畢竟這一耽擱，時間不早快到中午了。

與王大夫告彆後，兩人撐著油紙雨傘往外走，於青雨中逐漸模糊。

王大夫又摸著自己最滿意的小山羊胡子，目送他們漸行漸遠，感慨年輕真好，自己還沒老眼昏花，那眼眶紅的哪是什麼沙子迷了眼啊……

…………

這邊兩人不知道王大夫已看出來了。雖李青禾思慮周到帶了把傘，傘也大，沈清夜更是身型瘦削，可兩人畢竟是成年男性，還有藥不能濕，兩人挨得近。在一把傘下，天地間好像就剩下兩人，互相扶持著走向同一個歸路，沈清夜光是想想都覺得甜蜜。

李青禾見有一水坑，但沈清夜似未發覺，還是徑直往前，李青禾手往他腰上一摟，強行改變他的方向，才避免沈公子踩了一身水的局麵。剛想說教兩句讓他認真看路，卻見沈清夜麵容詭異，李青禾想想作罷，還是先回家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