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安怡瑾耳中塞著耳機，時不時看一眼車窗外，再低頭看看手機，雙眸如水，活靈活現的，說到儘興處，還會用手機掩嘴輕笑一陣。
霍斯越就那樣隔著山海遙遙相望，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浮影，唯有那巧笑嫣然的女孩兒才是活的……
七站路之後，霍斯越尾隨安怡瑾出了站台。
淅淅瀝瀝的小雨又飄下來，安怡瑾雙手遮著腦袋一路小跑進了老式公寓樓。
霍斯越駐足在樓棟之外，靜謐的夜讓他將安怡瑾的說話聲聽得一清二楚。
歡快的輕笑聲合著高跟鞋清脆的篤篤聲。
“你不知道，那個熱心市民豪車先生有多厲害。他一下子就把厲明浩那個渣男給揪住了，跟拎小雞似的。厲明浩可是個大男人哎，他少說也有一百五十多斤了吧？就那麼被他隨手一丟。我真恨我當時沒能錄下來，簡直帥呆了！……”
霍斯越不自覺唇角微勾，靠在角落裡點了一根煙。
再抬頭，三樓的窗戶亮了，安怡瑾正用肩膀夾著電話，窗簾緩緩拉上了……
霍斯越抓起電話。“阿誌，叫老趙按照定位過來接我。”
……
*
麗悅公寓302室內。
安怡瑾貼了一張麵膜爬上床。
電話那頭是她的好閨蜜兼大麥話劇團團長艾雪。
一路上，安怡瑾把自己怎麼怒懟渣男，又是怎麼被豪車先生英雄救美不留名的光榮事跡，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就連洗漱的時候都在煲電話粥。
安怡瑾感歎。“世間好男人千千萬，怎麼我就遇不到一個？”
艾雪在電話那頭笑。“誰說遇不到？豪車先生不就是？”
豪車先生……他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
而且，莫名其妙的，安怡瑾就是會把他跟那個人聯想到一起。
他該不會……就是那個人呢？
安怡瑾暗暗咬了咬牙肉，但還是在心裡衝自己搖了搖頭。
時間太久遠了，她完全沒有證據。即便他是曾經那個人，倆人這麼多年全無交集，再重逢的幾率也實在微乎其微了。
有句話說什麼來著？
“在這個世界上，兩個陌生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87。像豪車先生那樣的人物，偶遇一次已是幸事，怎麼可能再遇第二次？又不是小說女主。”
說到此，安怡瑾懶洋洋伸了個懶腰。
“艾雪，你說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彆說好男人了，遇到的都是厲明浩那種渣男。一個個吃相忒嚇人，一聽說我爺爺送房送鋪子，就直接拉我去領證。我還不到二十三歲，畢業都不滿一年，才不想這麼早就老公孩子熱炕頭。”
艾雪輕歎。“其實，以你的情況，早結婚未必不好。”
安怡瑾呼啦一下翻身坐起。“艾雪，你不記得我們老家那種地方的觀念有落後？我媽那種女強人裡裡外外還都要看我爺爺和我爸的臉色。要是真被我爺爺拉回去結婚，我這輩子都要綁死在男人身上了。再說……”她語調沉下來。“再說，你知道的，我是真的不想再回榕市了……”
榕市有她不堪回首的過去，不僅僅是重男輕女的觀念讓她倍感束縛，還有她年少無知時留下的悔恨。
作為多年密友，艾雪對於安怡瑾的想法自然是最為了解。
“小瑾，我就那麼隨口胡說了一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後咱們姐妹倆好好在申城奮鬥，開創屬於我們大麥的新紀元。”
安怡瑾也努力調整呼吸。人要向前看，她這輩子豈會被男人套牢？她可是要奔事業的人。艾雪說的一點也沒錯。
其實說起來，安怡瑾跟艾雪的閨蜜情分還挺傳奇的。
倆人最開始隻是網友，一個在申城讀高二，一個在榕市讀高一，不知怎麼就連上了線。倆人因在校相同的境遇而鎖定對方是自己的“世另我”。高三填誌願，安怡瑾果斷選擇了申城的大學。
後來，安怡瑾如願考到申大經管係。而艾雪則在申城戲劇學院導演係就讀。雖然倆人並非一個學校，根本不妨礙倆人愈發牢固的革命友誼。
艾雪的專業和興趣都在戲劇上，大學就是話劇社社長。被好友影響，安怡瑾也愛上了這門藝術。要不是安家人反對，安怡瑾早就在大學轉專業了，何至於現在這樣半吊子？
艾雪成績優異，大四畢業就進了電視台。可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的職業，其實依舊是論資排輩根本熬不出頭的辛酸。
眼見好姐妹眼睛裡漸漸沒有了光，安怡瑾建議。“寶兒，要不咱自己創業吧？我給你投資。錢的事，你彆擔心。我看好你，到時候一年穩賺，兩年翻翻，估計年我就能跟著你啃老，躺著數錢了。”
……
安怡瑾當年說的大話，玩笑成分更多一些，但也是出於她對艾雪的專業能力絕對信任。而她也事先做過調研，非營利性的民間話劇團注冊資本才幾萬塊，根本難不倒她。
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實際經營絕非紙上談兵那麼簡單，劇團經營近兩年，業績每況愈下，再加上大環境不景氣，現在演出票都是靠她和劇團成員們自己拉親友票才賣得出去。
如今，安怡瑾所有的積蓄已經用罄。為了糊弄爺爺，在申城找的工作，月薪少得也隻夠付她的房貸。她原本打算跟大哥和小弟借個十萬周轉，可現在爺爺把他們倆的卡也給凍結了，真是急死個人。
安怡瑾慘兮兮地笑。“還開創新紀元呢。明天大家的工資怎麼辦？”
翻轉攝像頭，對準首飾櫃裡最上層的那隻小房子造型鱷魚皮包包，安怡瑾咬了咬指甲。“要不，我把它也賣了吧？多少能熬個小半年。”
艾雪瞬間驚呼。“小瑾，那可是你最鐘愛的H家限量版。你舍得？你這都賣幾隻了？再這麼下去，你的寶貝可都要沒了。”
安怡瑾歎氣。“所以，請艾團長也趕緊給我爭點氣吧。市場公關隻是一方麵，劇本質量和演員素養才是重中之重。劇本你是大拿，我無話可說，可你看看我們現在大麥的演員，都是些個什麼呀？哪個能挑大梁，連我這種半路出家的三腳貓都能當女二號了。”
艾雪訥訥嘟囔道。“好演員也要有錢請的。”
這下，安怡瑾又開始頭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