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越這次一秒鐘都沒耽擱就將人拎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半抱著安怡瑾來到路基上坐下之後，屈尊降貴地蹲在她身前，將那雙小腳看了個來來回回。
直把安怡瑾看得渾身燥熱，又要爬起來跑路的時候，霍斯越舉起了手機。
“阿誌，找輛接駁車，26號位置，立刻送雙女式拖鞋過來。……碼數的話……”
他停下來看了安怡瑾一眼，也不等她反應，便伸出一根食指挑起地上一隻高跟鞋，湊近鞋底去看碼數。
安怡瑾腦中警鈴大震！
這也，太……太近了！
會聞到味道的。
卻見霍斯越好似全不在意，淡然地吩咐下去。“36碼。拿軟一點，不要硬底的。……嗯，利索點，不要驚動其他人。……好。”
邊說霍斯越還邊順手把安怡瑾隨手扔下的另一隻高跟鞋扶正，纖白的長指竟還不厭其煩地整理了一番，扣好係帶，扯平蝴蝶結，最後讓那兩隻黑色的高跟鞋就像是高貴的藝術品似的，並立到安怡瑾的腳邊，收手前，他甚至還用指尖撣了撣鞋尖上那並不存在的灰塵。
安怡瑾的臉登時就紅透了。
他手上也會沾到味道的……吧？
……
接駁車過來大概還要十來分鐘。
霍斯越長腿一伸，也坐到了安怡瑾身旁的路基上。他腿太長，伸出去幾乎能伸到路中央，蜷起來又分外憋屈。黑色的皮鞋踩在安怡瑾的赤足邊，長出去一大截。
“怎麼樣？”
安怡瑾知道他在問她的腳，剛才她不過是因為沒穿鞋被小石子硌了一下，扭到的腳踝也根本不嚴重，破皮處回房貼個創可貼就行，一切都是小事。
因為剛才霍斯越又搭救了她，還親手替她整理了鞋子，安怡瑾瞬間就把之前跟他有理說不清的不快拋到了腦後。
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把假象中有味道的兩隻小腳努力往回縮了縮。
不料，霍斯越尷尬地蹭了下眉心。
“抱歉，剛才不該那樣盯著你的腳看。二次手術後，我的眼睛光敏感，光線一暗更看不清。”
原來是視力不好，才會那麼近的看她的鞋。安怡瑾頓時就坦然了，卻莫名有一絲失落襲上心頭。
“對光線要求高，應該也是角膜手術的後遺症之一，沒想到你也沒逃過。”她正色看他。“你應該休假，不該到處飛的。康複期都最好不要用眼。也有人好好保養一陣子之後，說不定這種情況能有所恢複。”
“你說的對。”
沒想到霍斯越承認得這麼快，態度還很好，安怡瑾還以為他怎麼也會反駁幾句呢。
默了默，安怡瑾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那這麼說，酒會剛開始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沒看到我跟你揮手？”
霍斯越點頭。“第一時間真的沒看清，等確認是你的時候，你已經去追……你的那個故事去了。”
安逸瑾頓時就回憶起他倆關於“你有故事，我有酒”的玩笑話來。一陣羞窘，那故事她暫時還不想說。
卻見霍斯越側眸換了個話題。“那你呢？現在視力怎麼樣？兩眼角膜都用了十年了吧？還有排異反應嗎？”
安怡瑾怔忡。霍斯越的眼睛曾接受過角膜移植手術，是她在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的時候，通過手術線她自己辨認出來的。而安怡瑾自己眼睛的手術早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彆說普通人分辨不出來，就算是這方麵的專家醫生都要通過精密的儀器才能檢查出來。
霍斯越是怎麼知道的？
她不記得自己曾跟霍斯越說過自己也曾接受過角膜移植手術。難道是她一而再的提醒他要保護好眼睛，或者對他病情的了解讓他推測出來的？是了，又是他調查她的結果。霍斯越果然早已經對她的一切都全盤掌握了。
這一刻，安怡瑾有一種在霍斯越麵前裸奔的羞恥感，卻又生出一種反正都如此的坦然。
她撩起眼瞼瞪了霍斯越一眼。“我的事，還有你不知道的嗎？”
霍斯越聳肩。“我隻是對我未來妻子的人選好奇，並沒有要窺探隱私的意思。說實話，直到現在，我對安小姐還知之甚少，比如你年少時期的故事，我就全然不知。”
信他才會有鬼，安怡瑾忍不住腹誹，兜著圈子，還不是想打聽她的過去？不過，他剛才說了什麼？好像說了句“妻子的人選”？
“妻子”麼……嘖嘖……
“說說看？”霍斯越的聲音又在頭頂響起。“就當是為了更好的合作而先進行必要的互相了解。”
安怡瑾思忖了下，抬眼迎上霍斯越的視線。“你先說我再說。”
“想知道些什麼？”霍斯越居然沒有拒絕。
“你的事，你眼睛的事，你們霍家的事。”
霍斯越似笑非笑。“對我們霍家感興趣？”
安逸瑾不太確定霍斯越這麼笑，是否帶了些嘲諷。
她擰眉。“你可以調查你的妻子人選，我就對我的丈夫人選沒有知情權？”
說完，安怡瑾就後悔了。她這沉不住氣的毛病怎麼又犯了？還對號入座地被這老狐狸牽著鼻子走？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霍斯越這下倒是沒有一丁點露出玩味，仰頭望向星空，悠悠歎了口氣。“和你一樣，我的故事也有點長。”
一聽他這麼說，安怡瑾居然第一個反應是想去找酒杯，可惜剛才霍斯越拿來的兩杯香檳，早在他們走出花廳的時候，就不知被隨手放在哪兒了。
小小的遺憾……
遍尋不到之下，安逸瑾又回過味兒來。怎麼霍斯越的隨口一句玩笑話就讓她放在心上？真是不應該。
裝模作樣地地收回視線，又恰好對上了霍斯越的眼睛。
昏暗的路燈下，他的眼神幽幽，有一種動人心魄的深不見底，仿佛世間所有都已經被這雙眼睛看了個透徹。
明明他還一句話都沒說，安怡瑾的耳垂就又紅了。
“若不是我養父當年挑中了我，我和姐姐現在很可能是在某個福利廠擰螺絲。”
沒曾想，霍斯越竟是以這樣一句話作為開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