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深把小白放在櫃台，就提著剛送到的肉菜進了廚房，細心地清洗。先是把冬瓜排骨處理好，和洗乾淨的湯料一起放進湯鍋。等熬煮時間差不多了，又把青椒洋蔥等逐個切塊，豬肉切成條狀用醬料醃製。

他熱了油鍋，把肉菜放進去翻炒，誘人的香味縈繞在狹小的廚房裡。

廚房裡有一扇通風的小窗戶，室內溫度不高，卻還是讓認真料理的張深熱出一身汗來。

等飯菜都煮的差不多了，他抽空去廁所擦了擦身子，換了件乾淨的衣服。剛往飯桌上擺好盤，沈佳夢就循著香味從二樓下來了。

時間不多不少，剛好七點。

沈佳夢看著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露出驚訝的表情——冬瓜薏米排骨湯，青椒小炒肉，油燜大蝦，還有一碟他平時外賣特彆愛點的涼拌海蜇。

張深去冰箱那掃了兩罐可樂過來，還貼心地拉開了蓋子，給其中一罐插上了吸管，放到沈佳夢麵前。

“坐啊，愣著乾嘛？等著我幫你擦口水嗎？”

“好的大哥！謝謝大哥！”

沈佳夢趕緊挪到飯桌前一屁股坐下。小白積極地蹲到沈佳夢的腿旁邊，抬頭瞪著滴溜溜的眼睛，企圖在這個抱了自己好幾天的乾爺爺手裡討點什麼好吃的。

張深拿起湯勺，給沈佳夢盛了一碗湯，湯裡滿滿的冬瓜和排骨，夾雜著薏米的香味，讓人垂涎三尺。他捧著這碗冒著熱氣的湯，手心暖洋洋的，心裡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來這裡住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吃張深親自下廚煮的菜。之前都是偶爾一起吃外賣，或者各吃各的。因為太忙，連張深自己都不常煮。

張深做的煎餅果子好吃得不行，沈佳夢早就好奇對方做正餐的水平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居然真能吃上一回。

但沈佳夢沒有馬上動口，依舊怔怔地捧著湯碗，內心竟然有點局促。

上回去月記吃的也是家常菜，但總歸是彆人家，帶著一點做客的情緒；在這裡和張深吃外賣，也隻是單純地搭個伴解決饑餓。

而麵前這一桌冒著熱氣，香噴噴的家常晚餐，卻在這個普通又平凡的夜晚，給沈佳夢帶來了本該熟悉卻又很陌生的感覺。

那種被稱為“家”的感覺。

他忽然想起某年某月的某個夜晚，年幼的自己曾經站在彆人家門前，偷偷聞著晚飯誘人又溫馨的香味，心裡好像也冒出過羨慕的情緒。

隻是長年累月的奔波勞累，讓他不敢再去細想，也再沒有時間停留在那一戶戶陌生的家門前，細嗅那些不屬於自己的飯香。

“趁熱喝。”

張深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兩人端起了碗，慢慢地喝著湯。冬瓜的甘甜夾著肉香，一股暖意順著喉嚨滑進了沈佳夢的胃。

明明不是他的房子。

明明是隻認識了沒多久的人。甚至都不能算是朋友，隻是房東和房客。

隻是一頓在彆的人眼裡看來稀鬆又平常的家常菜，卻悄無聲息地填補了沈佳夢心裡某處空隙。

這種陌生的感覺，既讓他想靠近，觸碰，卻又讓他產生一些退卻的情緒。

沈佳夢一聲不吭地喝著湯，眼睛卻悄悄打量著張深。對方單手捧著碗，碗中的水蒸氣打濕了他垂著的眼簾和高挺的鼻梁，在不太明亮的燈光下輕輕地反著一點光。

張深的身軀沈佳夢畫過很多遍，卻還是頭一回這麼認真打量張深的臉。張深是單眼皮，麵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冷漠，生氣的時候還帶點捕獵者般的狠勁兒。這會兒卻透著一點不一樣的柔和。

竟然還挺好看的……

“看什麼？”

張深眼皮都沒抬起來，卻感受到沈佳夢盯著自己看了好一會兒。他發現沈佳夢有這麼個毛病，一盯著什麼思考時就會走神。也不是第一回被他盯著了，甚至都有點莫名其妙地習慣起來了。

“沒、沒看你啊！隻是看看你那碗湯好不好喝！”

沈佳夢赤紅著耳朵胡言亂語，轉移話題般就著湯吃起了菜。張深的手藝是真的好，正餐的水平也不在話下，跟外麵飯店相比有得一拚。青椒小炒肉辣度適中，海蜇香脆可口，油燜大蝦更是齒頰留香。

越城不近海，海鮮不便宜，張深這一頓可算是下重本。本來沈佳夢應該禮貌地禮讓對方多吃點，可張深做得實在太好吃了，吃著吃著都忘記客氣這回事了，一口一個大蝦吃得不亦樂乎。

可樂沒一會兒就喝完了，沈佳夢看著自己一桌子蝦殼有點不好意思，便識趣地去刷了兩罐新的來。站在冰箱前想了想，又多刷了兩罐啤酒，一起放到餐桌上。

“感謝大哥請我吃飯，我請你喝一杯！”

說著便拉開易拉罐的蓋子，客客氣氣地遞到張深麵前。張深頓住了筷子，抬頭露出看傻逼似的眼神：

“我有說這頓不用給錢嗎？”

“……”

“摳門鬼！”

羞惱萬分沈佳夢馬上把啤酒送回自己嘴邊，泄憤似的噸噸兩大口，耳朵尷尬得又躥紅了。

“騙你的，坐著繼續吃吧。”

張深笑著拿過另一罐啤酒打開，也一起喝了起來。兩人就著啤酒吃著肉菜，又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