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一轉身,就感到後頭有輕微的聲響,回頭一看,原來是隻勤勞的小蜜蜂,正扇著翅膀往三生花上撲。三生花原本是雌花和雄花聚在一塊的,並不需要傳粉。陸六怕節外生枝,就舉高了胳膊去扇那蜜蜂,想把它趕走。一邊說:“邊上還有其它花,你去彆處覓食吧。”
那小蜜蜂繞著樹盤旋了一陣,還真的飛走了。
陸六正要走開,不知怎的,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法力甚微,卻敏銳地感到周圍有些異樣。他仔細想了想,特意走開幾步,再回頭一看,分明見一朵三生花動了動,似乎被什麼碰了一下。
陸六登時警惕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幾步,迅速探到懷裡摸出島主的鎖仙繩,往半空中一拋。鎖仙繩分明套到了些東西,金光一閃,陸六隱隱見繩子中央露出一塊鵝黃色的衣角。但很快地,什麼都不見了,似乎已經逃開了。
陸六大駭,暗想,連島主的法器都不靈驗了,看樣子,這歹人來頭不小。他凝神觀察,總覺有一團薄霧在三生樹旁湧動。當下什麼也不顧了,隻管捏住鎖仙繩狠命地往半空中套。
有好幾下,陸六似乎都得手了,從那紛飛的衣角看,來的好像還是個女仙子。忽然之間,對方好像被惹惱了,有一團什麼東西衝著他直直撲了過來。陸六忽覺雙眉間一陣刺痛,雙手沒了力氣,心下一片恐懼和茫然,他此時唯有一個念頭清醒著:再也見不到島主了。
他剛閉上眼,就被推了一把。直覺告訴他,有人來救自己了。可陸六已經漸漸失去意識了,耳邊隻能聽到一句話:不許傷他!——是雲黎的聲音。
陸六醒來的時候,頭還疼得厲害,眼睛都睜不開,也不知枕著什麼,軟乎乎的挺舒服的。他能聽到雲黎驚喜的聲音:“你醒啦?”
“嗯。”陸六艱難地回答了一聲。他想撐坐起來問個明白,手剛往地上探去,雲黎就忙拉住他說:“彆急著起來,再躺躺。”
雲黎的手溫潤柔軟有如嬰孩,陸六反手握住,心下一陣詫異,一邊努力睜開眼,一邊問:“你的手怎麼……忽然變小了?”
“啊!”雲黎大叫一聲,慌慌張張地抽出手說,“我……我受傷了。我得走了,你再躺躺,很快沒事了。我過兩天來看你。”
陸六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整個人就被雲黎往前輕輕一推,轉而枕在了落葉堆上。
待陸六完全恢複過來,雲黎已不見了蹤影。
他忙站起來,到三生樹跟前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見那三朵花還好端端在枝頭掛著,陸六才鬆了一口氣。他思緒紛雜,想著,來搗亂的會是個什麼人。為何能進槿苑?雲黎又是怎麼跟來的?
他心念一動,腦海裡閃過一個名字——雲蘿。莫非……?
可他記得,雲黎常說,雲蘿天性善良、是非分明,當年島主退婚,她雖滿心氣憤,也沒有為難他。再說了,雲蘿到底是雲黎的姐姐,再怎麼說也不會傷他吧?
難道說,島主有什麼仇家故意搗亂?他想起島主臨行前的慎重,忽然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也許以往三生樹開花的時候,那人就來過了。
無論如何,眼下要緊的是,無論來的是誰,總歸是來者不善,這次失了手,興許還會再卷土重來。雲黎受了傷,自己唯有儘全力對付了。
他在道旁洗了把臉,心裡不覺又擔心了起來,島主還有這麼強勁的對手,槿苑這麼輕而易舉就被闖了進來。萬一她對島主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陸六左思右想琢磨了一晚上,越想越擔心。到第二天天亮,他也顧不得看守三生樹了,劃了船就往外趕。
島主還沒回來,武陵一切如故。
陸六權衡了一下,還是倒回了槿苑,憂心忡忡守了一天。熬到了傍晚,陸六忍不住再跑出來看,島主居然還沒回來!
陸六心亂如麻,一時也找不到人商量,想了想,就一氣兒跑到東籬的大門口找鋤禾打聽。島主確實沒回來過,鋤禾滿不在乎地表示,天庭最愛做的,就是用各種所謂的急事強行留人。
陸六隻好說:“島主一回來,就讓他往槿苑送個信。”
他再次倒回槿苑,覺得全身都沒了力氣。他理出一條思路來,漸漸由擔心變成了恐懼。也許是,那人本意偷襲島主,無意中進了槿苑,幾乎傷了自己,她進而又出去尋島主,也許已經遇上了。
想到這,陸六打了個寒噤,不覺攏了攏身上的袍子,自言自語道:“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
過度的緊張讓他幾乎忘了三生樹掛果的事,直到第五天,三朵花像往年一樣,悄聲無息落了下來,陸六才驚訝地意識到,這場轟轟烈烈、尋尋覓覓的大戲裡頭,自己的戲份已經唱完了,從此就是局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