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病房門打開,袁杉穿著白大褂走了進來,她給她拔針,無意間掃到床頭櫃上的生理鹽水。
蘇媛有點緊張,她緩緩轉身,對著她們的方向僵硬地笑了下:【監測到主人唇部乾澀,有出血痕跡,小悠通過生理鹽水擦拭加以緩解】
時亦掀了下眼皮,冰冷的目光掃在她身上一秒。
袁杉見她醒來,手指向胃部四周按壓幾下:“時亦,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這裡還抽著疼嗎?”
時亦身子縮了縮,搖頭,啞得依稀可見的聲音第一次作出回應:“不疼了。”
蘇媛在接受到這個信息的時候,人都驚住了,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暖流。
細數這兩日來的所有努力,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回應:她在用破碎的回答,轉移醫生注意力,隱藏她的身份……
袁醫生冷冷地應了聲:“你剛剛做完手術,現在又是胃痙攣,之後飲食方麵一定要多注意知道嗎?”
她虛弱地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袁杉檢查完指標,囑咐幾句,離開病房,空氣中又一次安靜下來。
時亦閉上眼睛,主動忽略那台機器。
蘇媛笑了下,開口:“時亦,剛才的事,謝謝你啊!”
她沒有睜眼。
蘇媛看著她,鬼使神差地往前一步,長臂晃過來,折射出一道陰影。
那人像是有所感應,聲控燈似的睜開眼,警告地看著她。
蘇媛卻沒有理會,矽膠指覆在她的喉嚨處。
“很疼吧?”她問。
時亦用力扭動脖頸,躲開她的觸摸,渾身釋放著寒意。
蘇媛收回指尖,伸手抱她。
“彆碰我!”緊張之下,受損的聲帶發出來的聲音很奇怪。
時亦身子縮了一下,鳳眸瞪著她,如同一隻受到驚嚇的小獸。
她把她從床上撿起來,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地調整好姿勢:“打完吊瓶了,我帶你到窗邊看星星。”
時亦使出渾身力氣,還是掙脫不掉,小身板抖得厲害。
蘇媛把人往自己心口貼了一下:“時亦,彆緊張。”
她抱著她,走到沙發旁,用腳將其挪到窗戶跟前,坐了上去。
時亦已經氣麻了,縮在那裡,一動不動,她開啟恒溫模式,用柔軟裹著她。
窗外,五彩的霓虹燈把整個高樓照得如同白晝,車流縱橫在洋灰馬路上,時不時傳來幾聲汽車的鳴笛聲,星星被淹沒在人潮中。
“時亦,你們這裡的生活節奏,比我們那還要快。”
蘇媛沒提星星的事,找了個莫名其妙的話題,當然,她也沒想著對方能給她回應,便兀自接上這個話題:“不過,我們節奏也不慢,像這樣的夜晚,應該有很多上班族還未歸家,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大家都在加班,就拿我們項目組來說吧,那個傻逼主管,白天一點事都沒有,一到晚上下班的點,就一定會在群裡通知:啊,明天要演示,各位同事辛苦一下,怎麼怎麼滴……”
“同事們在這個時候,都會在心裡把他祖宗八代都刨出來,但沒有人會真的收拾東西走人。”
她沒有問什麼,時亦卻在這個時候抬眸看了她一眼。
蘇媛淺笑了一下,帶著些許自嘲,隨後給出答案。
“因為大家需要這份工作,所以才願意壓抑自己的情緒,願意跟狗一樣,守在那裡,遵從一個比自己還要蠢的領導,不合理的安排,包括我,也是一樣!”
見那人目光一直沒有移開,她伺機對上她的眼睛:“所以時亦,不要在意那些言論,喻舒的死,不全是你的錯。
你身處那個位置,公司利益肯定是第一位的,喻舒不顧自己身體,隱瞞病史,接受這份工作,那期間存在的風險,也是她理應承擔的,不怪你。”
蘇媛說話的語氣很平,像是闡述一種真實存在的現象,卻是發自內心最真誠的勸解,她沒有再開口,空氣中突然安靜下來。
一會兒,懷裡的人身子輕顫,但她不敢放肆抽泣,隻是極儘可能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蘇媛垂眸,掃過她通紅的眼尾:“時亦,難過就哭出來吧!”
終於,那人失控地抽了起來,她用手抵著她的心口,難受得縮成一團,發不出聲,隻是大口大口地喘氣,沒堅持幾秒,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