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媽媽的葬禮,我突然想回老家看一看。
大學畢業後,沒日沒夜奮鬥了幾年,我攢了一些錢,在陌生的城市全款買了個小房子,算是紮根,我媽幫我付的首付。
房子不大,也很舊,但離我公司卻很近,小區環境不錯,有個小池塘,裡麵全是小魚,我很知足,因為我已經足夠幸運和幸福。
我本來想著把我媽接過來到新房和我一起住,但是她不樂意,非要在老家,住在那個破舊的小房子裡,說是舍不得老家的朋友們。
我知道她為什麼舍不得那兒,她是舍不得我爸,我爸在我出生後沒多久就去世了,說是為了救一個跳河自殺的小女孩,人救上來了,我爸卻再沒上來。
從那以後,我媽就守著那個老房子裡有關我爸的回憶,一點點把我拉扯大。
我媽把我養到大,有多不容易我最清楚,這麼多年,我從沒見過她換過幾身新衣服,因為過度操勞,她比同齡人老的更快,我上初中的時候,晚上和她窩在小床上,摸著她眼角的皺紋掉眼淚,大學畢業後,我瘋了一樣工作,就是想讓她跟著我享福,眼見著工作終於穩定,她被查出乳腺癌,晚期。
她確診那晚,我和我媽抱頭痛哭,明明生病的人是她,她卻摸我的臉,說:
“如果我走了,你自己一個人可怎麼辦。”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擔心我。
我媽最後沒能長眠在她那張熟悉的小床上,大城市醫療資源好,我把她接過來治病,但她還是走了,很突然,連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
一個人操辦完她的葬禮,晚上回到家,桌上放著個小小的盒子,我的媽媽就在裡麵。
我看著那個小盒子發呆,一直吊著的一口氣突然鬆懈下來,突然覺得渾身無力,但是哭不出來。
我回憶著,那些曾經為了工作,一次次拒絕掉她的視頻電話,好不容易放年假回家,為了休息推掉和她一起逛街的機會,教不會她用手機收驗證碼就大發脾氣,還有為了芝麻大的小事和她拌嘴吵架的時光。
我的大山轟然倒塌。
坐上高鐵一路駛向北方,回到故土第一刻,我全身都被凍透了。
真冷啊。
路上的行人穿著羽絨服,紛紛向我投來詫異的神情,因為我是街上穿的最少的人,我裹緊身上的大衣,幾年沒回到家鄉,我都忘了,家鄉的冬天是這樣冷。
卻依然凍不住我的眼淚。
走在老家那條熟悉的小路上,我塵封的記憶打開了,我在這兒生活了18年,從出生到高考結束,這條街上的每個建築我都認得。
老家在一個破舊的小區裡,樓牆上爬滿了爬山虎,單元樓後麵有一片灌木叢,夏天的時候,還會開成群的紫色牽牛花,出了小區的拐角曾經有個臭氣熏天的黑色大垃圾桶,蒼蠅成日圍繞在上麵,現在已經換成了幾個顏色各異的分類垃圾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