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仲夏很長,蟬鳴很響,但對於他們來講,卻是珍貴苦短。
“小橘,沒事吧。”時榮生在太陽落山前擔著兩筐蔬菜回來,一進門就看見呆坐在木沙發上的江橘。
方才,江橘被咬後,時聞就迅速跑去跟時榮生說明情況,然後立刻拉著江橘回到家裡。
“外公,我好多了,不疼了。”江橘笑著抬頭看著剛放下竹筐的時榮生。
“小橘,要是實在太嚴重,我今晚用我之前用的土方法,給你治治。”時榮生擔心地說道。
“什麼土方法?”江橘問道。
“就是......我一會拿顆大蒜加鹽搗碎出水給你敷上,要不?”
“......我覺得我也沒那麼嚴重的,我塗這個藥膏就好。”江橘乾咳一聲,舉起桌上的藥膏晃了晃,不失笑意地說道。
“好吧,小橘,如果一會需要的話再叫外公啊。”時榮生笑眯眼,轉身在一旁洗手池一絲不苟地摳著指縫的泥土,然後衝洗乾淨,甩乾,擦手。
“吃飯了。”時聞穿著圍裙,拿著兩盤菜從廚房走了出來,擺在桌上。
江橘聞著香味,立刻站起身走到餐桌前。
剛想拿桌上的碗筷,就聽見時聞凶巴巴地喊了一句。
“洗手。”
江橘皺皺鼻子,收回手,走到一旁的洗手池。
江橘在家吃飯的時候就不少被桑枝念叨飯前要洗手,但他總忘了這回事,所以每次都會被桑枝凶。隻是沒想到到了時聞家,還是照樣要被凶。
“給你煮了碗粥。”時聞將一碗白粥放在他麵前說道。
江橘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誰讓他被蜜蜂咬得嘴巴腫了,隻能清淡飲食,造孽啊!
不過嘴巴腫了的江橘終於沒有白天那般吵鬨,隻是默默地坐在位置上,手持湯勺,一口一口地往嘴巴裡送。
不過好在這碗白粥不燙不冷,溫溫的剛剛好,所以並不需要吹氣什麼的,江橘吃得也快。
夏日的夜晚來得很晚,時聞吃完飯就收拾碗筷去廚房洗碗了。
江橘隨著時榮生,搬了張凳子,拿了個蒲扇,坐在了門口。
“小橘,今天感覺怎麼樣?”時榮生笑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
“感覺還蠻有趣的。”江橘拿著蒲扇抵著下巴答道。
“那就好。”
時榮生又問道“你跟小聞怎麼成為朋友的?”
江橘望著星空想了許久,開口道“我也不清楚,就是突然有一天,我和他的關係就變好了。”
時榮生點點頭,隨後又似乎想到什麼,望著天空,兩眼滄桑,歎聲說道“其實......小聞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他爸媽在他滿月的時候就走了,他家那邊也沒什麼親戚願意收養他,把他丟來丟去的。這邊養幾天,那邊養幾天,等到有一天實在不想養了,就打電話給我,說能不能把孩子放我這養著,我看小聞才那麼大點,連話都不會說,就接他過來南城,和我一塊住。但是我平時又很忙,經常泡在田裡種菜賣菜,很少關顧到小聞,平時也都是他外婆在照看他。”
時榮生頓了一頓,蒲扇輕輕扇動,深深的眼窩忽閃著淚光。
“原先他外婆在時他還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愛說話,他就像你現在一樣,很愛笑,很活潑。直到有一天他外婆突然去世了,他好像就變了,變得很不一樣。有次我回到家到處都找不到他,嚇得我魂都要沒了,找了好久才發現他自己偷偷躲在衣櫃裡哭,說什麼都不肯出來,後來還是我說我要生氣了,他才肯從櫃子裡出來。”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看到他跟什麼人玩,也再也沒看到他帶什麼人回家,甚至是,很少看見他對彆人那麼上心。先前我還特彆怕,他去市區上學,自己又要住校沒有朋友怎麼辦,會不會受人欺負之類的。不過現在看來,他好像交了個很不錯的朋友,甚至好像把你當成了很重要的人。”時榮生蒲扇一下一下地扇著,嘴角淺淺勾起,轉頭看著江橘說道。
“其實他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江橘捏著蒲扇扇身的褶皺,發自內心的地說道。
時聞洗完碗,擦了擦手上的水漬,走到門邊。
他看了眼江橘,輕聲道“江橘,過來。”
江橘回過頭看著他,然後點點頭站起身拿起凳子,放回原位。
“行李拿上,跟我上二樓。”說罷,時聞走向樓梯邁向二樓。
“哦。”江橘拿起行李箱和桌上的藥膏,跟著時聞的腳步。
“今晚你睡這間。”時聞指了一間房間,說道。
“那你呢?”江橘望了眼二樓,發現隻有兩間臥室,他看向時聞問道。
“我住隔壁。”
“哦。”
“外公住樓下。”時聞看著江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你在想什麼?”
“啊?我想,我想,我要是晚上怕黑怎麼辦。”江橘腫著大嘴嘿嘿笑道。
“上次你不是很勇?”時聞看著他涼涼地說道。
“呃......萬一這次我害怕呢?”江橘想起上次的鬼屋,不由得噎了一下。
“你可以開燈睡。”
“......”
“你好沒情趣哦。”江橘說道。
“洗澡在那邊洗,紅色開關的水龍頭是熱的,藍色開關是冷的。”時聞繞過他的話,指著浴室說道。
江橘點點頭,隨後拉著行李箱推開門進了房間,房間內部很是整潔,並無堆放任何雜物,不過就是,那個被套枕套,為什麼是大紅色的。
江橘摸了摸這雷人的大紅色,上麵還繡了好幾朵大牡丹,一陣語塞。
“配色不錯,大紅表示吉星高照,說不定睡了這個床單,我明天嘴巴就不腫了。”江橘哈哈一笑自我安慰道。
江橘躺在大紅被單滾來滾去,滾了半天,江橘打開手機,發了條信息給桑枝報平安,下一秒就把手機扔到了一邊,然後看著掉了幾塊牆灰的天花板微微出了神。
他想起今晚時榮生的話,說時聞從來沒對什麼人上過心,也沒帶什麼人回家,還說他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江橘捂著眼睛,嘴巴裡念念有詞地說著,心裡有種怪異感油然而生,但終究沒能想破那一層。
不想了,越想腦袋越亂。
江橘甩了兩下頭,一骨碌從床上坐起,站起身拿起旁邊的行李箱,準備收拾收拾洗澡。
“白色襯衣,大褲衩,毛巾,然後,然後,然後......”
江橘把東西拿在手上,點著手裡的清單,說了好幾個然後後,腦中一片空白,隨後驚雷炸起“我他媽內褲呢!我內褲呢!臥槽臥槽臥槽!”江橘難以置信,到處翻找,把整個行李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翻了個遍,愣是沒找到自己的內褲所在。
“我內褲呢!!!!!!”
江橘心如死灰,跌坐在地上,雙目無神。
“完了,這下完蛋了,難得第一次來人家家裡過夜,現在卻要光著屁股睡覺。”江橘喃喃道。
“你坐地上乾什麼。”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
江橘心想:時聞!我有救了!
然後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箭一般地衝到時聞麵前。
“時聞......”
時聞一臉疑惑地看著眼前人向他撲來,就在江橘差點撲到他身上時,千鈞一發閃開了身。
江橘早就料到,一把往一旁拽住了他。
還未開口,時聞就把手機遞給了他,說道“桑阿姨打電話給你。”
“啊?我媽?”江橘一愣,接過手,喂了幾句,發現對麵並未出聲。
“這裡信號不好,你得出去打。”
“哦哦。”江橘拿著手機,走到外邊走廊。
江橘喂了一聲,突然手機裡的聲音突然變大,嚇得江橘捂著耳朵拿遠了些。
“小橘?你嚇死我了,怎麼信息一直不回?還好我存了小聞的手機,打電話給他,不然我真以為你丟在荒郊野嶺了。”電話一邊的桑枝著急地說道。
“媽,我沒事。”
“你今天過得怎麼樣?”
“今天還好。”江橘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