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丫頭婆子有序地從門內出來,咧開滿嘴的尖牙,嘻嘻地笑著。
領路的肥婆子黝黑枯老的手伸進轎裡,發出的聲音乾啞又強硬:
“喜新娘,已得山神大人的賜福證婚,為何還不下轎?!”
沈朝月聽到這話,不確定地伸手搭上那隻乾枯的手。
隨之探身出去,身上原本的衣服快速燃燒褪去,瞬間換上一身紅裝。
沈朝月曾聽那些師兄講,青川縣最先失蹤的就是將嫁的新娘,所以他們也才曾會讓她假扮。
一行人引著沈朝月跨過大門,走進喜堂。
紅幕之下,她看見有一雙骨節分明略帶薄繭的手,接替了肥婆子的工作,拉著她走到喜堂正中。
立刻有人尖聲唱到:
“吉時已到,二位新人一拜天地~”
那人引領著沈朝月轉身躬身一拜,低頭看見滿堂賓客影藏在衣袍下的雜毛爪子。
“二拜高堂~”
堂中二人轉身又是一拜,沈朝月彎身又看見了紙紮的‘雙親’。
“夫妻對拜~”
沈朝月本以為她這個莫名的夫君也是那路的雜毛妖怪假扮的,沒想到彎身看見的是一雙正常的人腳。
隨著一聲‘禮成’的吆喝,沈朝月又被最初的肥婆子和幾個丫頭引著穿過幾曲回廊,進入一間新房。
幾聲嬉笑聲過後,就關門出去了。
這時沈朝月隱約聽見,前堂又一次唱起了‘一拜天地’。
她甩開一身繁重的飾物,推門騰身一躍上了房頂,慢慢向喜堂摸去。
果然裡麵又有一對新人在拜堂,隻是這個新娘運氣不好,與她拜堂的是個膀大腰圓的橘貓。
圍觀的山精野怪毫不掩飾地裂開嘴漏出尖牙嘻笑,撈起一隻同類血淋淋的四肢開始啃咬。
莫非這些山中精怪都有個當姻緣神的夢想,費力捉來這些幼女,就為了玩個拜堂成親?
“公子慢些走,小心腳下,這麼心急不會是為了早點與新婚娘子春宵一度吧。”
屋簷下的走廊突然傳來肥婆子的聲音,她正領著剛才與沈朝月拜堂的男子和幾隻花妖向沈朝月待的屋子行去。
沈朝月見狀立刻斂了身形,幾個反轉跳躍,終於趕在他們之前回到屋內,給自己披上蓋頭。
緊接著一行妖怪就領著人進了屋內,擺上吃食點心,有序退了出去。
肥婆子走之前還不忘調笑:
“公子,春宵苦短,可不要壞了我們山神大人的一片好心啊。”
話落就轉身帶上房門,向前堂走去。
一時屋內就隻剩下兩位新人。
沈朝月暗暗摸索到一隻金釵藏在手間,若此人真的行不軌之事,她定叫人命喪於此。
忽而眼前的光亮消失不見,沈朝月大驚站起,飛身刺向那人。
沒想到那人竟然輕易就躲開了,抬掌打落沈朝月手裡的武器,攔腰給她抱摔在床上。
伸手就剝去沈朝月外裳,將她雙臂舉過頭頂綁住,俯身貼近沈朝月。
黑暗裡熟悉的冷香襲來,四目相對,沈朝月才發現身上之人竟然是楚暮生。
他抬手豎指示意沈朝月靜聲,貼近她耳邊輕聲道:
“彆動,它們在看。”
果然窗邊印有幾道豎直站立的黑影,仔細聽還有細細的呼吸聲。
楚暮生說完又將自己的外袍脫掉甩了出去,刻意發出粗重的喘息聲。
窗外幾道黑影立即聚做一團,發出尖利的爭吵聲,雖然意見不一,但終究還是走了。
見它們都走了,倆人現在的姿勢確實挺尷尬的,沈朝月剛想挪動身體溜出去。
卻不知道楚暮生那根筋抽了,伸手給她甩到更裡麵。
他掏出把臂刀抵在沈朝月脖頸,碰到她的臉頰的手溫度高得異常,立刻給燙紅一塊。
沈朝月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楚暮生身上竟然爬滿細密紅線,眼睛都給染上血色。
楚暮生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喝,銀色龍鱗慢慢顯現於手尖,不一會就覆蓋完全身。
沈朝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不再燙人了。
“楚師兄,你怎麼了?”
沈朝月假裝關心,起身去扶人,實際是為了躲避楚暮生的刀刃,扭身到床的外側。
楚暮生沒有理沈朝月,沉默著解開她手上的束縛,撿起丟落的外袍給她披上,背過身站在了房裡離她最遠的地方。
看著鬢發散亂,衣衫半解的自己,沈朝月好像明白了。
這神界的神君楚暮生,原來還是個純情小道長啊。
沈朝月想著前幾天才挨了他一腳,忍不住想為難一下他,壓低聲音嬌滴滴中帶點怨念地說:
“楚師兄,我們已經拜過天地也入過洞房了,以後可還會有哪個同途之人願意娶我,你現在離我這麼遠,可是不願為此負責。”
楚暮生麵上雖看不出有什麼反應,藏在袖裡的手早攥成拳頭。
沈朝月又眼眶滴幾滴清水,細細啜泣幾聲,哀聲說:
“聽其他師兄說,我自幼就跟著楚師兄你,因神智未開,從小就鬨著和師兄同枕共席,也幸得師兄寬容,縱容於我。”
“隻是恐我名聲已毀,今生難再結良緣~”
她一邊假意哭泣,一邊偷偷去看楚暮生的反應。
少年還是站在屋裡離她最遠的角落,幾點雪梅探進窗內,攀上楚暮生的衣角,他卻關窗將花擋在風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