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快看看娘子,她又犯病了。”
犯病?張璟疑惑地看著他們:“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長源坐在床榻邊,看著她溫和的語氣像是哄一個孩子:“可是做了什麼噩夢?”
“難不成是我昨日打馬球時把腦袋摔壞了?”
“胡說!”李長源打量著她的腿,遲疑才說,“你現在這樣怎麼打得馬球?”
張璟更是糊塗了,乾脆站起身準備給他演示一遍,可誰知那雙腿不聽指令地發軟,整個身子不由往前倒,好在還有李長源扶著。
“我的腿……怎麼會,小桃,我的腿怎麼會?”張璟驚訝地看著他們。
她忽然看到了銅鏡中的自己,怎得麵黃肌瘦,蒼老了那麼多。她才二十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長源平靜說道:“你的腿,是你自己折騰出來的病,醫官說或許休養好了也能下地。”
“我為何要這樣?”她看著李長源問道,“三兄呢?三兄明日要來提親,怎麼不見他?”
李長源眼眶發紅說道:“建寧王殿下他,他三年前已經被陛下賜死了。”
“賜……死?”
張璟的神色紋絲不動,腦袋卻好似隆隆作響,她記得她跪在雪地之上,將頭戧地滿臉血汙的模樣,似乎精神再度崩潰。
李長源接著說道:“陛下以他覬覦太子之位,勾結吐蕃之罪,在獄中賜了毒酒。毒酒穿腸,當場斃命……”
張璟搖頭她不斷解釋:“可昨日,他分明向陛下求了賜婚,他送我的簪子,他送我的簪子呢?我定能找出來的……”
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錐心飲泣。
小桃扶起她,心疼道:“先生不要再說了,娘子已經瘋了三年,好不容易才記起些什麼。”
瘋了三年?張璟看著自己的腿,看著麵黃肌瘦的自己,這是疼的,這不是夢。
那什麼是夢呢?難道他為自己戴上簪子,那些賜婚與歡愉,都是夢境不成?
三年的光景,竟是她睡夢裡的一個美夢。
霎時,仿佛那些刻骨的記憶陸陸續續襲來。
“你的腿便是在雪地跪了七日,為建寧王求情留下的頑疾。”
仿佛如夢初醒,那日下了雪,人說六月飄雪必有冤屈,可即便是如此大的冤屈,卻沒有人為他申訴。
她的眼中莫名盈著淚:“我跪了七日,我去求陛下,去求李俶,去求你,等來的,卻是幾張白布冷席……”
李長源將她抱入懷中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陛下的敕旨下得突然。”
“他為大唐做了那麼多事,幾次都要死在戰場之上,陛下怎得可以以這等罪行逼死他!”張璟痛苦得撕心裂肺,“他是被汙蔑的,是被汙蔑的……”
“是,若是我留一些心眼,或許他不會死。”
她那雙眼中皆是苦痛:“你說什麼?”
“小璟,此事是李輔國與淑妃早就謀略好的。”
“你算到了?”
“是。”李長源如實說道,“我想等他回靈武後再說,誰知陛下先急詔回宮,而後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我不知李輔國他們的手腳竟如此之快……”
記憶如洪水般湧入,她仿佛被丟入萬丈懸崖四分五裂般疼痛,那些場景一個個地想要再度拉她進入深淵……
靈武外的竹林,她本是在練字,卻聽見馬蹄聲愈來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