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蔣京年是個壞孩子,是個最頑皮的孩子,她就離他遠遠地。
初中之前,這是丁曼和他唯一的交集。
零碎的記憶中,哥哥丁衍似乎和他湊到一起過,樂此不疲,上房掏燕子窩,下地鬥蛐蛐,打彈珠抽陀螺,悠悠球四驅車。
以至於丁蔓十三歲上初中那年,丁衍已經和蔣京年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誼。
胡同不大也不小,幾戶人家住在四四方方的四合院裡,有事兒一傳就開。今天蔣京年把後院的小子揍了,明天蔣京年扒了前院的花圃,後天蔣京年把前後院當間的垂花門給弄倒了。
丁蔓總能聽見他那些個 “惡劣行徑”。
丁母是胡同裡唯一的大學教授,胡同個個都說,丁家老幺娶了個有文化的厲害媳婦兒。
丁母絕不允許她的孩子們再優秀的道路上被任何人帶偏。
丁衍被嚴厲禁止跟蔣京年玩兒。
那時丁蔓和丁衍剛上初二。
蔣京年已經從那時的小小子成長為一個少年,十四歲的他眉如遠山,俊傑剛毅。
偶爾,丁蔓和他在走廊中擦肩而過,他眉宇間總是帶著獨屬他的驕傲和不羈,他好像一直都是那樣,很麼都不在意,始終置身事外。
不過丁蔓不在意,因為她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考一個好高中,再上一個好大學,最後就像媽媽所期盼的,當個老師。
那是初二那年的夏天,高溫像是能烤熟整片土地。
丁蔓呆愣的坐在教室裡,看著眼前有些重影的書本,燥熱遍滿全身。
丁衍從隔壁班過來,手裡攥著小布丁。
“妹啊,你可真無趣兒。”
他靠在門邊,看著強忍燥熱死磕書本的丁蔓。
他把小布丁扔在她桌上,歎了口氣。
“你什麼時候才能無虞?”
“無虞不是你麼?”丁蔓扯了扯嘴角。
丁衍細細的想了想,“大概吧。”
丁衍是無虞嗎?至少比丁蔓好。
舒然的聲音打斷了丁衍的思緒,她攥著一把梅子糖,全都堆在了丁蔓桌上。
“平安,吃梅子糖吧,解暑。”
丁衍掃了眼一堆黑白包裝的梅子糖。
“梅子水才解暑吧。”
......
丁蔓朝她笑了笑,“沒事兒,我愛吃。”
舒穆祿氏,滿族大姓之一,改漢姓舒。舒然就是其中之一,她住在和平胡同最大的宅子,從小衣食無憂,嬌蠻卻不任性。
上小學前,丁蔓聽過她的名字。
大家都說,舒然是個嬌氣的人,都不願意和他們一起跳皮筋,踢毽子。
丁蔓性子悶悶的,不知道是讀書讀傻了還是生來如此,一群小娃娃,隻有她不愛說話。
舒然不和他們一起踢毽子,隻坐在一邊看,而丁蔓是沒有人願意叫她一起踢,隻能坐在一邊接著讀書。
剛上小學時,丁蔓被趕到一邊看人家踢毽子,一個穿著蓬蓬裙,小皮鞋的丫頭也坐在一邊柱著腦袋看。
丁蔓鼓了鼓勇氣,戳了戳她的蓬蓬裙,“他們也不帶你玩嗎?”
小舒然愣了愣,又笑著點了點頭。
她從跨在身上的小白布包裡掏出一把梅子糖,塞進了丁蔓的手心。
“我陪你踢毽子吧?”話音剛落,她又搖搖頭。
“不對,是你陪我踢毽子吧?”
舒然是丁蔓唯一的朋友。很多時候,都是舒然滔滔不絕的講,丁蔓隻安安靜靜的聽,她時不時剝一顆梅子糖,黑紫黑紫的,送到嘴裡,又甜又酸。
舒然每次都會給丁蔓帶滿滿一把梅子糖。
時間久了,丁蔓長大了,她才明白,不是沒人跟舒然踢毽子,隻是她自己不想弄臟裙子。
玻璃罐子裡的攢下的硬幣和梅子糖越堆越多,丁蔓吃的速度永遠趕不上舒然帶的速度。
“然然,太多了,吃不完。”
姑娘拄著課桌,用課本扇著風,“不多不多,才一把而已。”
丁蔓把丁衍給的小布丁吃完了,奶油冰棍在嘴裡甜絲絲的,冰冰涼的。
舒然非要拉著丁蔓也去給自己買一根。
丁蔓站在門邊等著她。
街角的夏風吹著,帶著熱氣,樹蔭下發出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