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鯰川光的對話 不要讓我覺得你在浪費……(1 / 2)

31.

“所以古美門的意見是假想咒靈嗎?”

依舊是標準的日式庭院,女人用木勺將魚食緩緩灑下,隱約輕笑一聲。

“還真是有意思的分析啊……”

伊地知低著頭,有些惶恐自己的工作出現了差錯。

“如果是假想咒靈的話,那麼可能之前調查的方向都錯了。假想咒靈的依附物和誕生地是最難預測的,可能出現在故事誕生的地方,咒靈傳說之地,又或者可能隻是街頭某一處,因為一個人聯想的惡意所以咒胎瞬間完成孕育……”

“所以伊地知認為‘安藤貴和’的咒靈真的會誕生嗎?”女人轉過頭,忽然說道。

伊地知:“啊?”

“事情進展到這一步,依然沒有找到真的會存在‘安藤貴和’咒靈的切實依據,我也感到有些惶恐。”

明明是上級,此刻卻謙卑地開始自我檢討和反思,伊地知扶了扶眼鏡,將頭埋得更低了。

“僅僅是因為我個人的擔憂,浪費了如此緊缺的咒術師資源,最終卻發現根本不存在所謂‘安藤貴和’的咒靈……這樣想想,都覺得對不起你們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呢。”

“加藤總監完全是出於對於社會安全的考慮。”伊地知說,“對於咒靈的祓除工作,之前一直是在事中、事後進行的。但這一次,卻是在事前,有針對性正在進行的群體負麵情緒進行提前的排查,不論結果如何,我覺得是非常有意義的工作。”

加藤惠美放下魚食碗,微微笑,“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五條悟先生如此器重你了,伊地知。”

已經進入7月了,天氣也漸漸炎熱起來。伊地知僵硬地笑了一下,抬起手擦了擦額間滲出的細汗。

加藤:“想要讓負麵情緒爆發之前就得到妥善的處理,這對內閣的執政水平,還真是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啊。如果能做到讓民眾幸福指數稍微高一點,那麼這個國家的臥軌自殺率也不會那麼居高不下了。”

她拿起消毒的濕巾仔細地擦拭好手指,確保沒有任何異味和臟汙,這才抬步順著石板小路往屋子裡去。

伊地知稍遲疑了片刻,很快跟了上去。

“特級咒術師可是這個國家的特產之物,如果負麵情緒減少,特級咒靈減少的同時,特級咒術師也將減少。這對一些將咒術師作為在裡世界重要儲備力量的政治家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伊地知再度擦汗,他呐呐說:“加藤總監似乎說了一些對我這種庸碌愚蠢之輩來說,有些難以理解的話……”

對麵再度輕笑一聲。

“還真是謹慎啊,伊地知。”

標準的日式庭院,枯山水、綠青苔。

或許因為身處老宅,加藤惠美穿了一身輕薄而簡單的素色浴衣,她步履輕盈而緩慢,行走在其間,木屐發出嗒嗒的聲響,夾雜在颯颯晨風中,有一種彆樣的韻味。

“天元結界,是這個名字吧,還真是有趣的咒術。”女聲平靜地響起,“他設立的這個結界,幾乎奠定幾百年後的今天呢,不管是咒術世界和凡俗世界,都在持續受到影響……”

完全聽不出喜怒,但對於天元大人的稱呼卻隻是“他”……

“加藤總監,”伊地知低聲道,“其我一直有一個疑惑,一直希望您能替我解答。”

木屐聲停下。

伊地知鼓足勇氣問:“對您來說,五條先生是什麼?”

加藤惠美目光微微轉動,看向一旁始終低著頭、沉默的男人。他有著極其平庸的容顏,始終帶著方框眼睛,一身好像從未換過卻永遠乾淨筆挺的西裝,平凡得就像東京街頭隨處可見的中年社畜男子。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加藤輕笑,“我們的最強先生,可並不在意凡人對他的態度呢。”

“可五條先生將學生交托給了您。”伊地知低下頭,“學生,對於五條先生來說是最重要的,是未來,也是希望。我從未見過……”

從未見過五條悟將學生交給咒術部——代表著腐朽而罪惡的咒術高層。

這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決定。

伊地知在心裡默默說道。

“伊地知在質疑我將那幾個孩子交給古美門的用心嗎?”並不覺得被冒犯,隻是平靜地敘說道,“覺得我辜負了最強先生的信任,將他交托給我的人,隨便丟給了一個玩弄唇舌的、驕傲自大的律師?”

伊地知立刻搖頭。

“いいえ(不是),古美門研介先生作為日本法律界最負盛名的律師,即便是像我這樣的人都有所耳聞。能讓他成為年輕咒術師的實習老師,我相信對於那些孩子來說,一定會受益匪淺的。”

伊地知輕輕地說:“咒術高專的孩子從進入學校開始,就必須花費大量精力在學習戰鬥技巧,以確保自己能夠從和咒靈的對戰中活下來。從某種程度來說,咒術師對於政治、對於社會反而出於脫節的狀態,我想這正是五條悟先生希望他們在暑期——咒靈數量較少的時候——開展短期實習的原因。”

但說實話,能讓最強低下眼睛,去看看凡人想法……

“五條先生這種觀念的變化是您帶來的,而且……我可以認為,加藤總監和五條先生是站在一條線上的嗎?”

是很長時間的一段沉默。

伊地知的頭再次一點一點低下去。

“很想回答是,但很可惜,並不是呢。”

加藤懶懶說:“如果回答‘是的’,伊地知一定會完全地投入我的陣營吧。不過這種謊言,應該隨時都會被拆穿吧。”

她抬起前麵有些垂得過低的石榴枝丫,緩慢地繼續前行著。

“對於我來說,整個咒術界都是非常不穩定的存在。而這種不穩定,卻因為五條悟的存在而變得穩定。寄托在個人而非製度,更非所有人合議共識的穩定,對我來說,非常危險。”

“不過,”

加藤惠美忽然一笑,說不出是嘲諷還是讚揚。

“誰叫他是最強先生呢?

“——如果五條悟可以一直在,一直壓製著日本咒術界、乃至駕馭在整個裡世界之上,那麼說不定,我會永遠站在他身邊,做五條先生最忠實的擁躉呢。畢竟,既然無法打敗,那麼選擇和最強站在一條線上,是凡人最明智的選擇吧。”

“至於五條悟的學生。”女人忽然側頭,“伊地知先生應該知道,離我這樣的人太近,對那些孩子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簷廊上,一位年長的、穿著工作製服的女士忽然疾走而來。

“加藤小姐!”她說,“有一通電話找您,好像說是公司那邊的事。”

“啊……”

加藤惠美流露出些微的驚訝,她歉意的看向身邊的人,“真是抱歉,因為父親進到監獄裡去了,所以家中的許多產業也不得不由我來暫時接手。本來還想和你好好聊聊咒術界的事情,看樣子隻能等下次了。”

“您忙就好了。”伊地知立即鞠躬,“關於安藤貴和的事情,我會繼續盯緊的。不管是否真正會產生咒靈,您對於社會的負麵情緒的事先關注……我相信,這是非常正確的選擇。而且,如果是您成為咒術總監,咒術界的未來一定會有很多改變。這,正是我和五條先生……所期待的。”

加藤惠美挑了挑眉,露出微微驚訝的神色,但很快她笑著說道:“和您一樣,我對我在咒術界的未來,同樣充滿了期待。”

像困獸一樣被圍在咒術界地方,可不是她的作風。

踩著這個老舊的、封閉的世界遠眺,外麵才是更加廣闊的世界和權力,在等著被她征服和掠奪。以“事前介入抑製社會負麵情緒發酵”為理由,是她決定將這個古老的咒術界與世俗世界聯係的開始。

當然,在此之前,她必須爭取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