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美門對未成年的幼稚想法不屑地笑了一聲。

“僅僅以惡意來形容人類的複雜情感，果然還是小孩子啊。會始終關注和在意對方，將她的一言一行全都記在心裡，甚至浪費如此多筆墨，丹生穀由美對安藤貴和的‘惡意’非比尋常。

“……她所創作的‘世紀惡女安藤貴和’，不僅是‘假想的安藤貴和’，也是丹生穀由美‘假想的自己’！”

虎杖：“誒……誒？”

“……假想的自己？”釘崎聽得眉頭都要打結，“為什麼會有人對‘自己’抱有惡意？”

古美門看著麵前的女孩，憐憫而又冷漠地笑了一下：

“人類的負麵情緒可是非常多的，而這些情緒根據每個人的經曆不同，所指向的內涵往往是非常細分的。隻有人類形成廣泛共識的惡意集合才會變成最強力的因為負麵情緒而誕生的‘怪物’。

“丹生穀由美所創造出來的新聞形象，絕不止於安藤貴和。正是因為吸納了對女性特製的憎惡，對自我的憎厭，她引發的更是一場全社會對女性的負麵情緒。世紀惡女，這正是這個時代對女性的一場大規模的厭惡和狂歡。

所以‘世紀惡女安藤貴和’才會集聚到那樣龐大概念的負麵情緒。

“所以這次的詛咒不是針對安藤貴和，也不是針對惡女形象，而是女人這樣一個大集合的一個概念……”

“對女人的負麵情緒，隨著性彆文化而誕生，伴隨著封建社會的發展、父權社會的穩固而迅速擴張，形成可複製的、普遍的、曆史性的憎惡，並被賦予獨特的分類——對性彆為女的憎惡。”

“……部分社會學家認為，存在‘男性同性社會□□望’，即不帶□□關係的男人，是相互認可的性的主體者之間存在紐帶。同時通過異化、歧視女性，增強男性主體地位，穩固女性作為客體的地位。而從由男性對女性的厭惡、社會對女性的客體化、 他者化，逐步發展到女性對女性的厭惡與自我厭惡，身為母親的女性對女孩的厭惡’……甚至至無女社會的渴望和傾向（引+化）。這種負麵情緒長期植根在日本社會、文學、藝術之中，被不斷地傳播、認可，自然會在這篇土地誕生對女性厭惡的詛咒。”

“畢竟，”古美門豎起食指，“——永遠不要小看人類對人類的惡意。”

伏黑惠忽然愣住。

因為人類產生了負麵情緒，所以出現了咒靈，而咒術師的使命就是通過他們強大的咒力量和天賦術式，打敗咒靈然後祓除咒靈。

這是一直以來咒術界的普遍常識，沒有人會分析咒靈的淵源，從社會和人類的角度。

古美門所說的，對這些每天隻有訓練訓練訓練的少年咒術師們來說無疑是震撼的、打開新世界的發言。

所以，咒靈都是有來源的嗎？

沒有無緣無故的怨恨、憎惡、厭棄的嗎？

咒胎……養分……

孕育……孵化……誕生……

是社會問題的顯露和惡化，而不是咒靈在成長嗎？

……

“是、是這樣的嗎？”

釘崎也無疑是震撼的，她喃喃說道。

……對女性的厭惡嗎？

“當然了！！”

古美門轉頭，露出無比惡意的笑容。

“隻是勉強被賦予未成年保護期的存在罷了，暫時被從女性中分出來，被定義為少年，蓋上一層薄薄的保護罩罷了。但就像動物對於幼崽的保護有時效一樣，等再長大一點，就會完全暴露在這個世界的吧哈哈哈哈桀桀桀準備接收到完全社會惡意的洗禮吧！就像你所有的前輩一樣！”

做出標誌性的捋順劉海動作，古美門毫不掩飾地直白說道：“畢竟這個世界是屬於我的性彆——男性的世界啊哈哈哈！”

釘崎一拳打裂他身後的牆壁。

古美門瞬間失聲。

“……”

“……”

沒有人可以解釋此刻的憤怒，即便是釘崎自己；也沒有辦法能緩釋這一刻莫名的迷茫和悲憤，即便身為咒術師。

她可以努力變強，直至祓除眼前的一級咒靈；但她可以改變世界，消滅一切偏見嗎？

——這是自信的釘崎也難以在此刻回答的問題。

……

尊貴的人兒絕不讓自己置於險境之中。

古美門悄悄走到左邊，和同性彆的男孩們站在一條線。

伏黑惠仍在思索著。

“所以古美門律師剛剛就是這樣引出那個咒靈的嗎？揭露丹生穀內心深處掩藏的負麵情緒，戳破那個被憎惡的形象中包含的自己。當那一刻，咒胎汲取到養分開始孵化，同時降臨，將丹生穀瞬間同化。可是現在……我們又該怎麼做呢？”

虎杖悠仁：“如果是意識到對女性的憎惡……”

兩人一齊看向古美門。

古美門：？？？

虎杖轉過頭，繼續和伏黑探討：“古美門律師完全沒有被同化的樣子，所以我們是遺漏了什麼嗎？”

“！！”古美門終於意識到不對，“你們這兩個小鬼……太惡毒了吧！！”

虎杖撓撓臉：“非常抱歉，但說實話，明明咒靈出現後，第一個想要攻擊的就是古美門律師啊。”

相比於還是未成年的他們，身為成年男人，每天腦子裡隻有高速攻三點、日常隻將女性當做凝視客體的古美門顯然吸引了咒靈全部的仇恨。

“因為他是男人。”

釘崎野薔薇深呼吸。

“對女性的負麵情緒而產生的咒靈，會被咒靈同化，被吞噬□□的……隻有女性吧。”

所以從一開始，當她進來的這一刻，

——就已經成為了詛咒的獵物。

無儘重複的窄小的、被規製、一戶建，釘崎望著，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剛剛清醒、尚在孵化中的咒胎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像人的、美麗的、帶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