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清風趙家被抄時起,趙扶風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他每次剛躺下還沒睡多久,就會被熟悉的噩夢驚醒。
哪怕是在他通宵達旦出完任務後,身體感到疲累至極時,也依舊是難以入睡。
多年以來,他的義父義母和下屬為他尋遍了全國各地的名醫,他也不停點的將千奇百怪的湯藥喝了個遍,可那失眠的病症就是不見半點好轉。
對於趙扶風而言,失眠其實並不可怕,真正讓他難受的,是那數十年如一日,每個夜晚都會如期而至的噩夢。
那場噩夢裡,是衝天血光,是澆不滅的熊熊烈焰,是父親的嘶吼,是母親的哭泣,更是全家上下的哀嚎。
趙扶風試圖救下父母,改變這個結局。但是在夢裡,他渾身上下都被玄鐵鎖鏈束縛著,被無數看不清臉的人拉扯著,根本動彈不得。
最後,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偌大的趙家在火海中覆滅。
可是意外的,他已經連著兩日睡得不錯了。之前是因為七懸花,而這次是因為……那個他想殺死的女仙人。
趙扶風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正抱著自己胳膊不撒手的唐楠楠。
她睡得安詳,三千青絲如同瀑布一般散開在身下,兩個隨著呼吸若隱若現的酒窩再配上如蝶翼般的纖長睫毛,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種鏡花水月般破碎且不真實的美。
“好吃……”
唐楠楠紅唇微動,鬆開他的胳膊後又翻了個身。
看著她眉目間都帶著笑意,趙扶風就知道唐楠楠做了一個美夢。
“真是讓人羨慕。”
趙扶風一瞬不瞬的看著唐楠楠,眼中閃動著複雜的神情。
是憐愛?
是怨恨?
是興奮?
是崇拜?
亦或者是這幾種情緒都有。
趙扶風思慮良久,緩緩向唐楠楠纖長如同天鵝一般的脖頸伸出手。
人的脖頸是極為脆弱的,都不需要太過用力,隻需要輕輕一捏,就會斷裂開來。趙扶風殺人無數,極為清楚這一點。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唐楠楠時,睡夢中的她似乎感應到什麼一樣,身軀輕輕抽動了一下。
見此情景,趙扶風停住了。
他回收手,末了,卻對著唐楠楠的脖頸虛虛一握,下一秒,指節擠壓便發出了“嘎嘣嘎嘣”的響動。
趙扶風心裡好像有一個小人,此刻他生氣極了,不斷質問著趙扶風為什麼不下手。
我想要睡個好覺,做個好夢,問出來方法,把她送到京城再動手也不遲。
趙扶風默默在心裡說道。
他壓根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他躲過了一劫。
係統道具說明中寫的清楚明白,在安睡帳篷中安睡的人,會處於絕對安全。
這個絕對安全,既不會讓使用者被外界影響,同樣的,也不會讓她在帳篷內部受到傷害。
“啊~”
唐楠楠睜開惺忪的睡眼,一邊打哈欠,一邊伸了個懶腰。
沒由來的,趙扶風突然很想很想把自己這麼多年以來,深埋在心底的話說出來。
哪怕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久。
他這樣想,也就這樣做了。
趙扶風摩挲著指節,緩緩開口,道:“我有一個朋友,他這麼多年一直很痛苦,我把他的故事告訴你,想問問你有沒有讓他好過一點的辦法。”
聽到這話,唐楠楠頓時兩眼放光,趕忙坐端坐正,表示自己洗耳恭聽。
無中生友嘛,她熟。
通常情況下,一旦有人說出“我有一個朋友”這句話,那就意味著他馬上就要說一個和自己息息相關的八卦。
看著一臉興奮的唐楠楠,趙扶風突然有點懷疑自己做的決定是否合適。
“你說,我聽著。”作為一名八卦的忠實愛好者,唐楠楠此刻感覺心裡有一百隻小貓在用爪子撓她。
“他……是清風趙家的唯一幸存者……”
趙扶風撇了她一眼,將故事娓娓道來。
多年以前,他朋友還是清風趙家最小的少爺。那時候,家中長輩疼愛他,兄弟姐妹照顧他。
他自己也爭氣,沒有辜負家人的期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而他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貪玩。
一次,他聽說京城裡來了一支鮮卑商隊。在那商隊裡麵售賣的,全都是從西域諸國帶來的奇珍異寶。
長這麼大,小少爺還從來沒見過鮮卑人呢,便央求父親帶他出去玩。
時至今日,他都記得父親趙振澤臉上那與往日不同的嚴肅表情和格外低沉的拒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