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奶奶的喪事，容喬跟家裡人告彆，帶上喬女士給他準備的應季衣物和家鄉特產，抱著一個古樸的長條形木匣，回頭看一眼坐落在蔚藍天空下的寧靜小家，緩緩轉身離開。

木匣裡裝的是那把沒有弦的弓，從奶奶的遺物中翻出來的，末端還刻著“容珺鈺”三字。容喬一眼就認出這是記憶裡爺爺用過的武器，弓把上有一些裂痕，大概是在那場戰鬥中被損壞。

容喬是個格外看重家人，而且十分戀舊的人。他帶上這把弓一起離開，一是想回學院找找武器大師嘗試修複，二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這段仇怨，鞭策自己變得更強大。

如果那個殺害叔叔的惡靈還存在，等遇上的那天，他一定會親手殺了它！

出租車在酒店門口停下，牧予庭背著個單肩包，拉開車門坐上來。

他這幾天一直沒有離開餘連，但因為容喬家在辦喪事不方便待客，他禮貌拜見過長輩後就住進了酒店，這幾天似乎都在配合市內駐守的通靈師獵殺靈體。

“師傅，麻煩去北站。”容喬給出租車司機報了地址，然後回頭壓低聲，調侃地問牧予庭：“怎麼樣，您老忙了幾天了，賺夠積分了嗎？”

牧予庭抿著唇，不說話。

之前容喬腦子亂著，沒細思他的破爛借口，但等冷靜下來，稍一想就發現了不對勁。要獵殺靈體去那座城市不行，何必專門跑這麼遠去沐陽市？何況沐陽市也不是什麼靈體出沒頻繁的重點區域。

容喬湊近了點，偏著頭看他。

牧予庭揪了揪背包帶子，低著頭，慢吞吞說：“我…去找惡靈。”

“找惡靈？”容喬一愣，見牧予庭看過來，他緩緩意識到什麼：“你去找那隻獨眼怪了？”

靈體是沒有名字的，它們數量太多，想取名字也取不過來，一般隻有相關組織在清理後存檔時，會根據日期地點定個編號，然後記述一下特征能力。能擁有名字的靈體基本都是搞出了大麻煩，或者危險性強但長時間未能被清除的家夥，以及隔幾十年才出現一次的邪靈。

重手惡靈不配擁有姓名，容喬提到它時一會重手怪一會獨眼怪，反正就是根據特征隨便叫。

“那你找到了嗎？”容喬問。

問完他又想起自己沒收到白塔發來的消息，估計牧予庭也沒有找到。

果然，牧予庭搖搖頭，抿著唇，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算了，估計已經跑去界外了吧。”容喬道。

牧予庭聞言抬頭，一臉認真地向他保證：“我會去，界外。”

容喬：“……”倒也不用這麼執著。

***

他們從餘連北站坐火車到沐陽，然後從沐陽轉車到永安。

在沐陽火車站候車的時候，容喬看了眼時間，說：“發車還有點時間，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午飯咱們估計在火車上過，車上的便餐又貴又不好吃。”

牧予庭乖乖點頭。

“那你想吃什麼？米飯、粉、麵、肉、青菜？”容喬問。

牧予庭思考三秒，放棄思考：“聽你的。”

容喬無語地看他一眼，點點頭，“行，那我自己看著辦。”

其實相處了一段時間，容喬對牧予庭也算是頗為了解了。

牧予庭不算是挑食的人，他比較偏好肉食，但蔬菜也經常吃，酸甜鹹辣各種口味都不抗拒，隻是每頓基本隻吃純肉或純素，不喜歡口味混雜的，更不喜歡色彩繽紛的。

考慮到他最近幾天滿城跑，體力消耗大，容喬點了幾份顏色比較接近的肉食，然後給自己點了份口味清淡的素菜。

提著打包袋回去的時候，容喬看到一個男人從洗手間的方向走出來，腳步有些踉蹌，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擔心對方是不是犯了什麼病。但他很快發現，這人臉色蒼白神情木然，腳步發飄，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也皺巴得不成樣，比起生病，他更像是宿醉沒醒。

看著人慢慢走遠，容喬收回目光，沒在意這點小事。

“我回來了。”

容喬腳步輕快地回到候車區，看到牧予庭腿上放著單肩包，雙手搭在他的行李箱上，坐得筆直，真的有很乖的在看行李。

他被逗得笑了一下。

在這個紛雜混亂的世界裡，牧予庭似乎一直保持著一種簡單，無論是對純粹規整事物的喜好，還是他單純直白的個性。

雖然偶爾會讓人哭笑不得，但容喬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就……挺可愛的！

容喬把筷子和飯盒拆開，遞了一份冬瓜排骨湯給他。

看到湯上飄著的幾點翠亮的蔥花，牧予庭緩緩皺眉，然後瞥一眼容喬的飯盒，動作隱蔽地把湯又推過來。

“做什麼，不想喝湯？”容喬逮住了他的小動作，好笑地問。

牧予庭慢吞吞說：“葷素搭配。”

容喬看一眼兩人的飯盒，一個幾乎全葷，一個幾乎全素。他挑挑眉，說：“平時我這麼跟你說，你不是都裝死麼？”

牧予庭不說話，把自己的餐盒也朝他推了推。

容喬抿了抿唇，輕笑道：“你自己吃吧，我最近不吃肉。”

牧予庭“哦”了聲，乖乖地把餐盒挪回來，也不多話。

容喬故意問他：“你要不要吃點蔬菜，葷素搭配？”

牧予庭看一眼他餐盒裡綠油油的一片，又看看自己麵前被醬汁裹滿的肉，緩緩將餐盒蓋立起，擋在兩人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