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區 兵升變。(2 / 2)

和boss通感的下場 綏流 8665 字 11個月前

他不在乎手段是否光明,他也不是抱著一定要賺錢或者變得厲害的想法去做這些事,他唯一的目標,最迫切的目標,就是帶回秦子鸚。

所有矛頭都指向種夢,他的目標邏輯已經很明顯了。

秦予義坐上回家的電梯,在味道複雜,老舊晃悠的梯廂裡,他飛速整理著自己的思路。

已知帶走他妹妹的人是種夢公司管理之下的清理師,而且那人十分神秘,從商覺的態度來看,種夢公司沒有參與這件事,秦予義是絕對不信的。

然後就是,隨著他初入夢閾後發現,種夢並不像表麵看起來是一個常規的能源公司,與之相反,從清理師、夢閾到十年前的合並戰爭,種夢的來源、組成,真實麵目,都是一個迷。

所以要找到秦子鸚失蹤的線索,必須先弄清種夢的秘密。

而他現在手上,能用來接近種夢公司的棋子,一共有三個。

一個是表麵的第八檔位清理師身份,另一個是暗地裡反種夢的夜雀組織……

還有一個,就是商覺。

他的棋不算少,但還是不夠,因為他目前無法駕馭好任何一個棋子。第八檔的清理師,被夜雀初步認可,隻停留在雇傭關係的商覺……這些棋子對他而言就隻是兵卒,目前任何一個都無法發揮理想中的作用。

秦予義盯著電梯上斑駁的汙點,老舊電梯上升得很慢,慢到足夠他回憶起以前房東太太還活著時候的一些事。

他差不多是從九歲開始記事的,房東太太的臉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她將秦子鸚安穩地抱在懷中用奶瓶給她喂奶的情形他還記得。

對秦予義而言,房東太太是下城區裡唯一一個好人,不僅收留了他們,還很照顧他們。

那時也像今天這樣,是工廠的排放日,房東太太不讓他們出門,說吸入過多廢氣影響發育。又看秦予義懵坐在地板上愣愣地仰頭看著天花板,於心不忍,從舊物箱裡找出一副國際象棋,讓秦予義自己拿著玩。

房東太太哄著秦子鸚入睡,輕柔地在旁邊指點秦予義棋子的擺法和下法。

“我不喜歡這個。”秦予義學得很快,馬上就記住了這些棋子的走法,他捏著一枚黑色的兵,對房東太太說,“這個太弱了,我喜歡子力更強的棋子。”

房東太太笑道:“不要覺得這些兵沒有用,你如果知道它們還有一條規則,就會對它們改觀的。”

“那條規則就是兵升變,試試用你的策略和智慧讓它們突破對麵封鎖,順利抵達底線,就像曆經磨難的蛻變,觸底的兵,會變成後、車、象、馬這四種強力棋子。所以,你要耐心,這個世界上,越弱的棋子,它就會有越大的升變空間。”

升變……

“叮——”電梯門慢悠悠地在他麵前打開,一陣蕭瑟的風貫穿整個開放式的走廊,在工廠廢氣的迷霧中,走廊頂部的感光燈蒙蒙地亮著,秦予義倏地抬眼,他的瞳孔隔著一層白霧,看上去更接近深棕。

他移動目珠,看見右邊他家門前,放著一個很大的牛皮紙袋。

秦予義走過去,拎起紙袋看了看,發現裡麵是一件純黑色的呢絨大衣,上麵還附著一張紙條。秦予義凝神看著這張紙,覺得有些眼熟。

果不其然,他打開紙條,發現這正是之前自己留給梁叔的欠條。

字條上,他的欠條二字被劃掉,旁邊還歪歪扭扭塗了個黑色的愛心。隻看梁叔在上麵寫道:

【天亮了,好好照顧自己,多加兩件衣服。梁叔知道你這孩子節約,平日裡都緊著秦子鸚那小丫頭,不舍得照顧自己。這件大衣是我們家祖傳的,我爺爺留給我爸爸,我爸爸又留給我,可是個稀罕貨。我年輕的時候就結婚穿過一次,再也沒敢穿,想來想去還是留給年輕人,你個子高,人筆挺,肯定適合。然後這欠條就算了吧,你看咱們都街坊鄰居的,談錢多傷感情。

——看著你長大的梁叔。】

秦予義眉頭一跳,他收起欠條,取出大衣,提著衣服肩膀的位置展開,下擺重力垂下,滿目瘡痍的大衣背麵赫然彈在他眼前。

秦予義:“……”

真不愧是祖傳的,被蟲蛀得跟用來防彈了一樣,全是窟窿。

秦予義站在家門口想了想,轉身進入樓梯間,上了兩層,在堆滿廢品的樓道停下,敲開一扇朱紅色的木門。

裡麵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打開門,一個滿頭花白佝僂著背的老人蹣跚著出來。

“誒……”老人狠狠擠了一下渾濁的眼睛,她耳背,說話的聲音很大,“你怎麼沒出去打工?白天還在家啊?”

秦予義應了一聲:“那些都不乾了,現在找到彆的事做了。”說著他把手裡的袋子給老人。

“這個也拿去回收吧。”

老人扒著紙帶看,上手搓了搓布料:“這是好東西,怎麼說扔就扔了。”

“背後都破了。”秦予義淡淡地說,“而且我用不上。”

“這點小洞,補一補就行,要不然怎麼說你們現在這些人浪費呢,好好的東西……”

“我先走了。”秦予義腳尖掉轉,他看見堆在老人堆在走廊的幾麻袋的廢品,忽然想起來什麼,對老人說,“這段時間這些東西我都不能幫你運了。楊姨說她可以幫這個忙,以後店裡的廢品她都攢一攢,找送貨的給你一趟帶過來。”

“唉,那你妹妹到底找回來了沒有?”老人在他身後問。

“什麼?”秦予義頓住腳步,他飛快轉身,緊緊地與老人眼皮耷拉,隻剩一條縫的眼睛對視。

除了商覺,他沒有給任何人說過秦子鸚失蹤的事,她是怎麼知道的?還是說,那天晚上……

“我都看見了……那時候我在走廊收拾紙殼,忽然樓下閃了有那麼亮的兩下燈。”老人顫巍巍張開手臂比了比,指著走廊護欄,“然後我就趴在邊上看,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我耳朵又不好,就聽見小女孩叫嚷,但說的什麼又聽不見。”

“不過那車停得遠,從這位置能看見。”老人給秦予義指了個方位,正好對著路邊,“然後那人走到車燈前麵,我遠遠能看見個輪廓。身材跟你差不多,也是筆挺直溜,穿得……我說不上來,反正看著很整齊,頭發也整整齊齊的。我在下城區生活了這麼久,見過很多拐小孩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癟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還來拐小孩。”

秦予義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有目擊者,他呼吸急促起來,追問道:“還有呢?還有什麼特征?”

老人搖搖頭:“沒有了,我也沒敢下去看。”

“你確定他帶走的是我妹妹。”秦予義蹙眉。

“這棟樓就她一個小丫頭,這我還是不會認錯的。”老人搖搖頭,“哎,早先我就覺得,你也是個半大孩子,還帶個小的,什麼時候出這種事都不奇怪。”

老人垂著頭,咳嗽起來,走廊上的廢氣濃到都要看不清人臉,她長歎著關上門。

一門之隔,對方的聲音變得沉悶。

“你也快回去吧。”

-

秦予義木著臉回家,找了點能填飽肚子的東西,洗了個澡,沉沉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上,他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

開門後,廢氣還有一點殘留,空氣中充滿刺鼻的味道。秦予義頭發亂糟糟地開門,上身隻穿著一件領口變形的套頭衫,外麵涼風一刺激,他立刻就清醒了。

可並沒有任何人在,仿佛剛才的敲門聲隻是幻覺。

但門口放的東西又表明有人來過的痕跡。

昨天給樓上老人的紙袋又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上麵擱著一個盒子,秦予義將它們拿了進來。

打開盒子,裡麵是一份疊得隻有撲克牌大小的地圖。攤開來看,裡麵用紅色油性筆標注了許多地點,各個區都有,甚至東A區被標記的地點就有十七個之多。而在地圖的右上角,則畫著一個小麻雀的黑色剪影。

秦予義立刻領會到,這是夜雀給他的聯係方式。

而盒子之下,又是昨天他給樓上送去的大衣。打開來看,衣服背後的漏洞已經彌合了,雖然針腳足夠細密,但看還是可以看出明顯修補痕跡。

秦予義眼皮抖了一下,說不上來什麼感覺。還沒等他細想,他的通訊手環就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是商覺。

接通後,商覺含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他稀鬆平常地問候秦予義,仿佛夢閾那時候的事不重要。

“八點了,你打算什麼時候戴上通感器,繼續上班?”

“我需要你來種夢公司一趟,就今天。”

商覺說得很快,還沒等秦予義反應過來,對方就已經掛斷了通訊。

秦予義提著手中的衣服,慢慢回想著剛才商覺說的內容。

他說,要自己去種夢公司。

等等……

秦予義驟然攥緊了手中的大衣。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有可能會見到商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