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表,距離和克隆體約定好的時間還有不到五十分鐘。
但為了維持他敬業的人設,他不得不親自去處理這個外來者。
等他到達關有外來者的房間時,下屬已經把收集到的信息彙總告訴了他。
商覺聽完後有些驚訝。
探訪這座基地的,居然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說家。
從他踏進房間的那一刻,小說家就不斷對他投來打探的目光。
小說家的臉上完全藏不住事,那副神情直白地表露出來他內心的想法,他沒想到負責基地的居然是看起來還這麼年輕的孩子。
商覺坐在小說家對麵的黑色皮質沙發上,端著巡邏警衛遞來的熱茶,不緊不慢地斟了一口,審視著看向那個樣貌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
“你都收集到了什麼情報?”商覺單刀直入地進入詢問,他不想拖延時間,“把你的筆記本交出來,電子設備也不要落下。”
那小說家沒動彈,商覺朝旁邊的警衛使了個眼色,兩個一身西裝孔武有力的警衛立刻走上前,一左一右對小說家搜身。
“等一下!”小說家掙紮起來,他大聲向商覺喊著,“讓我和負責人單獨說幾句話……就幾句……”
他邊說邊行動起來,把身上的一切東西都卸下來,手表,手機,筆記本,錄音筆……最後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私藏,連鞋子襪子都脫了。
“這……”警衛有些為難地看向商覺。
智能機器人鏡子不在,這裡唯一有話語權的就是商覺。
商覺擺了擺手,讓其他人離開。
最終這間房子隻剩下商覺和那自稱筆名是馬人古牛的小說家。
商覺雙腿交疊,靠在沙發椅背,雙手交叉放在腹前,看上去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現在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你到底要說什麼?”
馬人古牛坐在他對麵,搓了搓手,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我打算以合並戰爭為藍本寫一個係列故事。”說著,像是不太自信一樣,他又右手半握拳,放在唇邊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才繼續說道,“而且主人公就是以機甲駕駛員們為原型創作的。”
“你想寫就寫,沒人攔著你。”商覺瞥了下表,手指動彈兩下。
“呃……主要我的創作理念是以現實事件作為靈感來源,需要在動筆前進行大量調查……也就是這些機甲駕駛員們關係很緊密的克隆技術……所以我才會來基地……”馬人古牛搓了把臉,“來之前我也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那些克隆體……是不是很快就要被……”
商覺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用黑沉沉的眸子看他。
馬人古牛立刻訕訕改口:“我不說,我不說……”
商覺問他:“你要求和我獨處,就是為了說這些?”
“當然不是!”似乎是戳到了小說家的傷心處,馬人古牛一股腦把所有想法都告訴了商覺。
聽著小說家那些失敗的創作經曆,商覺不解。
“沒有人看你的作品,你為什麼要寫呢?”
馬人古牛一愣,有些哽咽:“我想為這個時代留下點什麼。”
“我有預期,最終的成果,或許會變成以情愛為主,充滿噱頭的作品。”馬人古牛羞愧地垂下頭,“那並非我的本意,但……”
“哪怕它簡陋粗鄙,哪怕它不合主流,哪怕它披上了一件令我心酸的外套,需要這樣蹩腳地站在大眾麵前。”
中年男人吸了吸鼻子,表情窩囊,可眼神執著。
“但我還是想把它留下。”
“我看得出這個基地裡藏著不為人知的‘病’,正是這份‘病’驅使著我寫下這裡的故事。雖然我無法指出‘藥’在哪裡,但是我可以用這種方式記錄病症。”
“萬一呢?”他顫抖聲音,“萬一有人看見了,懂了我的意思,那個人也恰好懂得用‘藥’呢?”
“這樣我們,是不是可以期待這個世界變好一點。”
“因為我們找到了希望。”
“名義上的紀念也好,賺錢也罷,這些都是創作之道的附屬品。”
馬人古牛對著麵前這個陌生的少年,動容地說出他一直深埋在心裡的信念:
“我為的,隻是想要燃燒一個創作者藏在大腦裡的星星。”
時間一點點過去。
小說家說了很久,像是從未有過聽眾那樣,源源不斷地傾訴著。
商覺沒有打斷,他隻是垂眸,看著已經超過的時間,潤了下乾燥的唇。
等小說家表達結束,他抬眼問了一句:“創作真的有那麼神奇嗎?”
馬人古牛仿佛得到鼓勵似的,這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居然像個孩童那樣,眼神充滿天真和理想。
他立即回複道:“當然。”
“我可以用筆創造一個世界,並賦予這個世界屬於我的意義。”
“在一切都不合心意的現實裡,這是唯一讓我能感到快慰的事情。”
聽見這句話後,商覺眼眸閃過一道微光。
等他送走小說家,支開身邊的人後。
他背著雙肩包,去倉庫找克隆體。
雖然早已經超過了約定好的時間,但克隆體還乖乖地在那裡等自己,沒有亂跑,躲得很好。
看見趴在地上閉眼裝死的小克隆體。
商覺瞬間笑了。
他的眼睛不再是死氣沉沉的黑,而是像廣袤夜空中的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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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隆體閉著眼睛,感覺有人站在自己麵前。
他睫毛瞬間小幅度顫抖起來,快要裝不住了。
忽然,他的睫毛被小心翼翼碰了碰。
熟悉的觸碰感讓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克隆體唰地睜開眼,正對上少年笑吟吟的臉。
隻聽那笑起來很好看的少年說:
“給你起個名字吧。”
“賦予你意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