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在黑川手中還是有一點自由的。”
地下庭院水池,在暗光粼粼的水麵底下,有幾尾紅魚靜靜地遊動著。
月的視線就落在那昏暗中格外醒目的紅魚身上,她黑褐色的瞳孔映出不斷晃動的紅色。
就像那晚頭頂猩紅的圓月一樣。
月將她的回憶向秦予義和安晴二人緩緩講來。
她遇見岑瑉的時候,那女人正抱著孩子靠在樹後。
一頭黑發披散開來,擋去兩邊的麵頰,渾身上下濕漉漉的,皮膚仿佛褪色一樣蒼白,目光渙散擴著瞳。
當時她一出現,那女人就立刻警惕地看過來。
月嚇得不輕,在尖叫出聲之前,捂住了自己的嘴。
若是旁邊有水井,她都要驚疑這陰森森的女人是從井底爬上來索命的水鬼。
可她又分明聽見了女人說話,對方是人。
“又一個迷路的仿生人嗎?”女人凝重地皺眉,朝她舉起一把像麻|醉|槍一樣的東西,緊接著,月感覺到自己的鎖骨上方忽然一刺,麻痹感迅速擴散了半邊身子。
她低頭一看,隻見那是一枚注射型子|彈。
月一驚,趁那裡麵的熒綠色的液體還沒有完全注入,立刻拽掉那紮在左邊鎖骨上那東西。
“你怎麼能隨便傷害人!”月生氣了。“你給我打了什麼?”
“你不是仿生人?”那女人看見月粗魯拔掉針頭時帶出的血珠,纖細的眉毛皺得更緊了,“這裡不是隻有仿生人嗎?”
“你發現了我,打算要去叫警衛嗎?”女人眯眼威脅,壓低音量。
她的態度尖銳,手臂無意識用力,用力勒著懷中繈褓。
月不知道繈褓裡麵的嬰兒狀態,她見女人如此緊張,立刻朝女人攤著掌心,示意自己無害。
“我什麼都不做,你彆傷到孩子。”
“孩子……”女人一愣,她冷靜了些,鬆開了繈褓,看了看裡麵,又抬頭,對上月的眼睛。
月一直生活在很單一的環境,有些不諳世事的天真。
“他已經死了。”女人決定了什麼,將手中的繈褓翻了過來,給月看。
隻見一個麵色青白的嬰兒,嘴唇發灰,不知死去了多久,身體已經僵了,兩個小拳頭捏在身前,鬆鬆地握著。
月抿了嘴,她嘗試著向前伸手,女人有些意外,可並沒有拒絕月。
隻見月伸出她塗著丹蔻的十指,那雙屬於少女的,皮膚富有彈性的手,接過了嬰兒死屍。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小的孩子了。”月的眼珠凝在孩子冰涼的臉上,喃喃地說,“以前,姐姐們還在的時候,會有姐姐偷偷生下客人的孩子。我小時候見到過,也像他這麼大。後來黑川低價收購了一批仿生人,遣散了姐姐們,我就再也沒有和黑川以外的人類說過話了。”
月深呼吸一下,眼睛亮亮地看向女人。
“雖然你給我紮了很奇怪的針,但我覺得你沒有想害我的壞心。”
“那是納米機器人,我用它來控製仿生人,對人類無害,會隨著你自身的新陳代謝排出體外,最多一天。”女人平聲道。
“感覺出來啦。”月聳了聳肩,忽地笑了起來。
“我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能理解你的處境。你隻是失去了孩子,太緊張了。”
女人沉目打量著月,看了她一會兒,似乎覺得月值得信任,向她靠近了點。
“你叫什麼名字。”女人問她。
月想了想:“黑川叫我月之前,以前的姐姐們都叫我小皎,我更喜歡這個名字。”
“好,小皎。”女人靠得更近了,握了握她的手。
“我在被人追殺,你能幫我暫時躲起來嗎?”
月把她藏在自己更衣間的小隔間裡。
她的更衣間很大,塞了很多衣服,黑川熱衷於裝扮她,卻又不會親自動手,隻是吩咐仿生人將精心打扮的月帶到他麵前。每次月去見他,都是穿著新衣服。這些衣服黑川又不準扔掉,都要專門收藏起來,所以她的更衣間裡麵又另外開辟了一個小隔間,專門用來收納過去的衣服,一套套垂掛起來。
除了月,沒有人會來這裡。
月和這個叫岑瑉的女人坐在衣林之間,整個狹窄的空間都是衣服上殘留的熏香味。
她坐在地板上,聽岑瑉告訴她一個殘酷的真相。
“孩子是我親手殺死的。”
“為什麼?”月小聲低呼。
“因為……有人用他威脅我,利用我另一個‘孩子’。”
岑瑉換了一身乾燥的裡衣,綁了月的發繩,很乾瘦,兩根鎖骨頂著一層薄薄的皮,顴骨有些高,清清冷冷的,有幾分學者的氣質。
月發現岑瑉的眼神非常執著,像是陷入絕境的困獸那樣,似乎承載了太多痛苦。
“我拋棄了我的親生孩子,選擇了它們。”
月疑惑地偏了偏頭。
岑瑉告訴她,那些是仿生人。
月年紀小,雖然一直被黑川當做金絲雀養著,但其實非常聰慧,她很快聯係起來了岑瑉之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