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跟著柳原回了他家。
那時候柳原家還沒有敗落,是荒原道最後的一個大家族。
月第一次進到這麼古樸龐大的宅邸,這裡甚至沒有一個仿生人。
他們一進門後,上來服侍的是人類。
看見那仆人打扮的人蹲在她腳邊為她換鞋,月很不適應。
人類是有呼吸的,和仿生人模擬出來的呼吸不一樣,有濕度,也有溫度,不是精確規律的。
月反問柳原:“人類不是很珍貴的同胞嗎?為什麼不買仿生人做這些事,上麵都這麼宣傳,要讓仿生人解放人類。”
柳原微微一笑。
“可是在荒原道,人力就是最廉價的成本。”
“這不公平。”月難過地看著旁邊上了年紀的家仆。“他們這個年紀,正是頤養天年的時候。”
“可這個社會不論老幼,隻論強弱地位。”柳原對她說,“隻有弱者才在乎公平。”
月不再言語,隻是跟在柳原的輪椅後麵。他們穿過庭院,走過鋪著細沙的水池,青苔爬在圍在水池邊的岩石上,空竹敲在石頭上的聲音悠悠響起。
柳原帶她去一間空房,“你先住這裡吧。”
“你不問我為什麼跟著你回來?你不好奇我是誰嗎?”
柳原隻是低頭看了一眼她的鞋子:“你是從幻空城中高層下來的,鞋子邊緣的泥很新。”
“至於姓名,我更樂意聽你主動告訴我。”
“我……”月看著麵前表情溫和的男人,在猶豫是否該信任這個人。
屋內還沒有開燈,比較昏暗,月接著門外的光打量著男人。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擋掉了大部分的光。
月心裡一驚。
這人正是剛才拿人試刀的鬼,他將身上的血跡清理完畢回來,臉上還滴滴答答掛著水珠。
此刻正陰沉地看著她。
“彆害怕。”柳原看出月的驚恐,側臉輕笑道,“他隻是一個會用刀的傻子,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的人。”
“讓他做什麼,他就會做什麼。”柳原讓鬼轉過身,然後對月說,“你看,是不是很聽話。”
月盯著鬼,攥緊拳頭,大著膽子,對他說道:“麻煩,請您先離開好嗎。”
然而鬼根本不聽月的話,他直接轉了過來,更加陰森森地看著她,手還搭在了腰間的刀鐔上。
“不用了不用了!”月立刻擺手,“您隨意,不用管我。”
柳原朗聲笑起來。
“你既然這麼想拔刀,不如就去表演一段。”
聽了柳原的話,鬼皺了眉,向屋前的空地走去。
荒原道上方的天空被遮蔽許久了,在夜晚,提供照明的隻有屋簷下的幾盞青燈。
鬼對著空無一人的方位拔了刀,將上衣褪去腰間,不怎麼情願地開始表演殺人技法,身法流暢地劈斬著空氣。
如果前方有人或者其他實物的話,月會覺得驚悚,可現在那裡什麼都沒有,鬼連貫的招數就像跳舞似的,月隻想發笑。
“有趣嗎?”柳原問。
月點了點頭。
隻見鬼緊接著一個流暢的轉身,背後的長發,像是擺尾似的一字甩開,後背深色肌膚起伏著流暢的肌理線條,晶瑩的汗露順著肩頭滑過結實的手臂,劃過他仿佛與刀融為一體的右手。
月的視線定格在刀尖挑起的一抹碎光上。
她不由得感歎:“這把刀,好漂亮。”
柳原笑了笑:“是我鍛造的。”
“你會鍛刀?”月驚訝回眸,視線不由得落在柳原稍顯孱弱的身體上,頓了頓,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冒犯,倉促彆過頭。“抱歉,我不是質疑你……”
“沒關係,我習慣了。”柳原情緒一直很穩定,淡淡地回應道。“隻是這把刀再鋒利,再漂亮,也不過是日薄西山。”
“小姑娘,你從上麵來的,你說,這把刀,要是對上那些武器,還有勝算嗎。”
月回想她在“籠”裡見到的黑川的武器庫,神色凝重地搖搖頭。
“果然,我們早就被時代拋棄了。”柳原了然一笑,眨了眨眼,抬頭看了看上方。
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裡什麼都沒有。
隻聽柳原惋惜地說道:“父親要我做出一把名垂青史的刀……可惜了,此生大概沒有機會了。”
“名垂青史……”月一愣,她感覺自己貼身放的那枚芯片燙著她的皮膚。
片刻後,她下定了決心,取出了芯片,把它交給柳原。
“你可以叫我小皎,也可以叫我月。”
“這是一個能改變未來的東西。”
“我們……不如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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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阿西莫夫病毒刀的設計手稿。”月將她手上的本子交給秦予義。
秦予義翻開看了看,無論是刀身構型圖還是內部電路圖都非常清晰,不光如此,柳原還為芯片加裝了安全鎖,讓旁人無法暴力破解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