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驀地笑了,問:“你是不是從小沒有母親?”
“您怎麼知道?!”陳荒原驚愕。
“我沒有惡意,隻是猜測,你看起來並不擅長和女性/交流。”女人走近一步,用塗了紅色指甲油的手指輕輕在他的臉頰摩挲,“滿滿的膠原蛋白,真可愛呢。”
陳荒原此刻臉頰都透上了薄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閃躲,他沒有和人相處的經驗,所以就直愣愣地站著。
“您是來做什麼的?”
女人輕輕笑著:“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路人而已,不過,明天我還會來這裡,那時候我就是來……找你的。”
“陳荒原,我記住了。你的名字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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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未星讀到這裡合上劇本,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他非常焦慮,因為作品中的陳荒原和他的差距很大,他要展現的是一個十歲到十八歲的年輕人,雖然他這張臉還是年輕的,但他已經二十八歲了,這十年十八年的成長跨度他沒辦法忽視。
從人物的塑造方麵來看,陳荒原是從小失去母親,而對突然出現的神秘女人產生了愛慕和親昵,但他呢,他見女人如蛇蠍,他閉上眼就能回憶起自己母親跳樓,自己繼母穿著露三點的內衣搖晃著向他走來。
對待自己親生父親,陳荒原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平衡,他對自己父親的愛和恨幾乎是均等的,白天愛父親,晚上恨父親,父親占據他生命的百分之八十,他不會與人相處,父親給他的無論是傷害還是疼愛,他都全盤接受,如果不是神秘女人的出現打破了兩人的關係,陳荒原是永遠不會醒的,他這輩子都在父親的陰影裡活。
而年未星自己的生父對他隻有無窮無儘的迫害,所以他醒了,他逃出來了。雖然過去無法抹淨,傷害無法縫補,但他好歹不再是受害者了。
王宸西寫了一個看似幸福美滿的結局,實際上是表達故事中的人無法解決和跨過不堪,留在了昨天裡,永遠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
他並不意外,可是心理上他還是很難接受。人是很包容的,可以理解世上的很多事,可作為當事人,他太感同身受了,他無法原諒這一切。
無法原諒陳複,更無法原諒陳荒原。
心臟連貫抽痛了起來,他跪坐在地板上,想起自己父親的那張臉,他惡心的乾嘔了幾聲,卻沒有任何用,他將劇本隨手扔在地毯上,雙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頸,大拇指指腹劃過喉結,雙手交疊著慢慢縮緊,他先是昂著頭,又不得不垂了下來,難以呼吸的感覺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眼淚從他的眼眶裡一大滴一大滴的掉出來,掉了滿臉、滿手、滿身。
手機鬨鈴響了,年未星手勁突然一鬆,整個人往前一傾,半身倒在床邊。
因為僵持時間太久,他的手指和脖子都已經不太能活動,他就維持著自己的動作在地上蜷著,這時候他的意識已經醒了,但是情緒還在。
原來這世界千千萬萬人都是不同的,偏偏是他被玩弄於股掌之中,被過去的泥濘捆死了,他明明已經從那裡逃了出來,明明日子都已經過去了十多年,可他就是忘不掉。
如果能死掉就好了,這一切就會全部結束了……
年未星閉著眼安靜的呼吸了一會兒,他伸手從床上摸到手機,關掉吵人的鬨鐘,給何不禱發了報平安的消息,然後才猛地大喘了幾口,撐著床站了起來。
剛剛膝蓋都跪的有些酸麻,他揉了揉,把濕了一小半的地毯從地上拎起來搭在陽台上,又脫掉自己的衣褲扔進洗衣機,最後鑽進被子裡,把自己從頭到腳的蓋了起來。
YEAR:我睡覺了,醒了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