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良仁後背瞬間起了冷汗,一個漫長而受儘折磨的故事,這些人的一生,居然就這麼簡簡單單地被年未星總結成了十幾個字,三言兩語說完了。
他的爸爸、他的媽媽、他的後媽、那個尚未出生的小孩。他的語氣也根本不像是從這故事中出來的人,連旁觀者都不是,像是墓地的管理人員翻出了死者生平,平靜的念出來了一樣。
良仁深呼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問,也不敢再問了。
年未星倒是輕鬆,完全不把這些放在心上似的,他又走回了屋子裡,拿著牆邊兒的掃帚把房間粗略的打掃了一遍,從床板下拿出被褥鋪好,又從行李箱裡拿出睡袋,問:“你睡床還是睡地上?”
那床挺大的,睡兩個人沒有問題,但難免會有碰觸,兩人的關係不冷不熱,忽近忽遠,終究還是沒到同床共枕這份兒上,良仁問:“我可以睡睡袋嗎?”
“嗯,”年未星把睡袋鋪在地上,邊角伸展了,說,“可以。”
良仁有私心,年未星每次出門都準備萬全地帶著這睡袋,在一些情況下肯定會躺在裡麵睡覺。這是屬於和他親密接觸過的東西,而現在他躺在裡麵,也相當於和年未星零距離了。
睡袋裡,還若有若無的有一絲屬於他的氣息滯留著。
他輕輕舔了一下嘴角,問:“你的香水……是什麼?”
其實他的鼻子不算特彆靈敏,對其他人身上的味道也沒有興趣,這麼些年鐘愛於大白兔奶糖的奶味和甜香,很少有什麼能吸引他的,可年未星的味道非常特彆,不是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在耳後落下的旖旎,或是在手腕處添上的一抹豔色,而是要你貼的他極近,才能從他身上細細品出的一汪淡淡清泉。
“我不用香水。”年未星說。
良仁愣了一下,這個結果也在他的預想之中。
他舌尖兒忍不住頂了下上顎,似是不甘心,又帶著點兒羞怯,支吾地小聲問:“那你用什麼洗衣液……或是潤體乳?”
年未星看他這麼執著,不由得奇怪:“我的味道怎麼了嗎?”
“不怎麼。”良仁偏過頭去,咬著一丁點兒舌尖,說,“我有點喜歡。”
年未星沒什麼反應,過了會兒才笑了,誇獎道:“你的味道也很好聞。”
“……我是訂製的。”良仁轉身看著他,“你買不到一樣的。”
“我沒有想買,”年未星悠悠然,“你是獨一無二的,就算有人和你噴一樣的香水,也不是你。”
良仁微怔,悶聲道:“是嗎?”
雖然他這樣說沒有錯,每個人都是特彆的,沒有人能模仿得了誰。
但他問這些目的就是想買一瓶和年未星身上一模一樣味道的香水。
不是為了和他一樣。
隻是這樣做,好像能離他更近一點。
也像是正在與他擁抱著似的。
“睡吧。”夜深了,年未星不再與他攀談更多,輕輕拉滅了燈。
世界又暗下來。
良仁看向年未星躺著的地方,一片漆黑的。
他仍舊看不清。
睡袋是按照年未星的身高體型買的,良仁睡起來自然要稍大些,他又往裡縮了縮,把半張臉都埋了進去,用鼻子輕輕吸了一口邊緣上殘留的味道,心底裡甜的漾開一朵花兒。
不知道能不能把這個睡袋買下來……
良仁沒多久就睡著了。
年未星聽著他均勻平緩的呼吸聲,睜著眼望著沉沉的天花板,他看起來平靜無波,麵上一點兒情緒都不露,可是心裡卻亂作一團。
也許決定和良仁一起回家,是一件錯的事情。
都怪那顆大白兔奶糖衝昏了他的頭。
從一開始就錯了,是他對良仁的態度太溫和,才讓他一步步得寸進尺的闖了進來。他本是個孤獨的人,他願意一個人做任何事,就連何不禱也是陪他走過了無數風風雨雨,才知道了他過去的一星半點兒,拿了他的家門鑰匙,經過他允許後才被劃進了他的圈子裡。
但是良仁不一樣,良仁沒有這種概念,他根本不管其他人有沒有自己的圈子,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還沒來得及等你劃分,他自己就主動進來了。還不隻是進來走兩步,閒逛一圈,是很多,他想往更深更隱秘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