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過去、他的現在、甚至他的未來,他無一不曉。
空氣裡很安靜,靜得年未星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又能聽到這平靜的澎湃的呼吸聲纏繞在一起。
“在你眼裡,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問。
良仁像是不太想提起這個話題,他停頓了一秒,故作輕鬆地回答:“好人。”
“什麼樣的人是好人?”年未星又問。
良仁答得出,他能列舉出年未星的千千萬萬好,但他不答了,換了另一種年未星不接受的方式來回答這個問題:“我喜歡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年未星果然不接話了。
良仁心裡洋洋得意,雖然年未星不會被騙,但是自己也有其他辦法讓他閉嘴。
這像是一個打地鼠的遊戲,按著按鍵,地鼠冒出,打地鼠的時候又得鬆開按鍵去打,地鼠跑了。再按再打再跑,再跑再按再打,不斷循環。
年未星當然看得出來。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他問。
良仁笑了,他說:“你不會想聽答案的。”
年未星思索了一會兒,心中難免好奇:“什麼樣的答案,好的,壞的?”
“都不是,”良仁看著他,耳朵沒有動,嘴巴也沒有抿起來,臉頰上本來若有若無的酒窩都不見了,他一本正經地說,“是你不能知道的答案。”
年未星不問了,說,好。
他站起來點了根煙,往屋外走:“我帶你出去轉轉。”
幸村是個很荒涼的村子,村中的人大多下山的下山,進城的進城,還留在山裡的人無非是對這片土地有感情的老人,整個村子不超過十戶,年未星帶著良仁經過,還能依次告訴良仁這些人家都姓什麼,種什麼地,收成怎麼樣。
兩個人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良仁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兒,但天色漸晚,太陽已經落了一半,他倆站在一片寂靜無聲的餘暉中,往更深更幽暗的邊際走去。他忍不住拽了年未星的衣袖,問:“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年未星問:“你想回去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良仁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來他並不想回去,而且也不希望自己想要回去的意思,於是搖了搖頭:“沒,繼續走吧。”
兩人又走了快半個小時,天黑得像要塌了,沉沉地蓋下來,距離近得嚇人,良仁第一次覺得自己伸手就能摸到天,跳兩下能把頭頂上的月亮摘下來。
年未星停了腳步。
他找到了。
他們腳下正踩著的這塊兒地,就是他要找的那片空曠遼遠的荒原,小時候從家裡跑出來無處可去,越走越遠越走越遠,不知不覺走到了這兒。
沒有人會來這裡。
這片地貧瘠的連野草都不長,一道道裂縫明晃晃的展示著自己的乾涸,而且,怎麼望,都望不到儘頭。
“歡迎來我的荒原。”年未星笑吟吟地說。